纵使赶走了李路行,李白依然不减郁挫心情。
倚栏坐望宫道,明月谪仙人手执白螺杯,轻击节拍:“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拔剑醉舞,衣袂流振,欲上青天揽明月。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回身一刺,剑皎如镜,月光与之相随。如海上飘来,又似云间飞没。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且舞且吟中,太白自明月长照的宫道上,瞧见少年拢着红袍,七分眉眼藏进月光中,与他遥遥对望。
李白笑了笑,剑吟一啸,收剑入鞘。“我吵醒你了?”
林稚水摇头:“我没睡,出来走走。”窥着李白神情,大胆地问:“师父,你有心事?”
李白把气一叹,抬手招呼他过来,两人直接席地而坐。“李家……”他眉心皱成川字,“李家儿郎,怎么被教成那个样子了呢。”
林稚水语气平静:“八百年了,再清贵的家族,也能变得面目全非。始皇英明神武,不也二世而亡?李家之过,非先生您之过。”
李白当然懂这个道理,可也不妨碍他情感上对此不满。
“不说这个了。”遂转了话题:“有一件事,我需得和你说一下。”
“事?”林稚水做洗耳恭听状。
李白便详细说了他如何沉睡,如何听到有人念《静夜思》惊醒过来,如何因为白玉京所在位置不对和问话方式出了差错,将李路行误认为他。
“白玉京下,是我寿终之地,白玉京方才在此处现行。我出来后,看到他在殿前,询问之后得到回答,我又看出他并未撒谎,便以为找对了人。”
“我也是直至今日才确定此事。”李白眼中含着愧意:“险些让你失了机缘,是我之过。”
林稚水猜测,太白先生应当是教他写诗后才慢慢起的疑心,其中不过十日,从猜疑到确定,这个时速,已经够快了。林稚水也没觉得有什么需要介怀和指责的:“机缘机缘,倘若无缘,再有机会也过门不得入。何况,纵我最终得不到此机缘,难道我就不是我,我就一蹶不振了吗?它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我不放在心上,师父也不必放在心上。”
“当真如此?”
少年眼中明镜,映着月光皎洁:“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一束明亮的月光照入室内,可鉴我光明磊落的情怀,真真是无疑可猜。
李白抚掌:“我信你!心有明月的林稚水!我早知你性子,必不会对此耿耿于怀。”
但是,该告诉的还是要告诉,该道歉的,也不能因为对方不会介意,就自发省略掉。
“不过。”林稚水清了清嗓子,“师父如果真的愧疚,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白眼中含着笑意:“有些人,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记挂着用这桩道歉来换好处。”
这话里的调侃,就是在暗示林稚水直接问了。
林稚水:“从诗文出现,到如今亦有几千年的时光,既然诗写到高处,也能变作人族助力,为何从古至今,都没人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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