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的女孩从楼里跑出来,怀里抱着个大纸盒子,她的出现悄然打破了这个死气沉沉的雨夜。没带伞,她的脚步却丝毫不停,缩了缩脖子,一咬牙闷头钻进雨帘。
盛夏夜,她穿得单薄,一条牛仔短裤配一件白色雪纺半袖衫,衣衫很快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雨太大,她走得又太急,一路踉踉跄跄地跑到医院门口,没摔倒已算幸运。
淋漓大雨中,她打不到车。
本是焦急之时,可她紧蹙的双眉间只锁着一缕悲伤。那缕悲伤太盛,竟是盖过了一切情绪。那种悲戚有多深刻没人知道,但足够令人过目不忘。
远远的,有出租车驶来,她伸手叫车。不知是天气恶劣视线受阻,还是没有公德心,司机并未停车,反而擦着这女孩的身体疾驰驶过。
她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急忙弹开,人倒是没被碰着,可环抱的大纸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掉出来,散落在蓄着积水的雨地里,这一切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女孩怔怔地看着脚下被雨水浇烂不能再用的纸盒子,双手捂在脸上,慢慢地蹲了下来,剧烈抖动的肩膀昭示着她的难过。
没有错,她在哭泣。
那是看不见的眼泪,没有温度,亦没有声音,从指缝间潺潺溢出,被无情的大雨冲刷干净。只留下冰晶似的结晶体,坚硬地烙印在心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她是个loser。
马路对面,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男人犹豫片刻,步出车门,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黑伞,健步穿过马路,朝这女孩走去。
几乎是同个时间,一辆银色轿车缓缓停在女孩身边,有件西装罩在她头顶上。面容清朗的男人冒着雨弯腰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放进车里,最后带着哭花脸的女孩儿离开。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马路中央,那抹颀长的身影仿佛雕塑般被钉在原地,纹丝不动。雨水被风吹开沾湿肩头,他独自撑着那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久久地望着银色轿车消失的方向,宽大的伞沿遮住了他墨色眼睛里那丝复杂的光。
这是梦,又不是梦。
这是季凡泽那份小心保存的独家记忆中,第三次见到钟艾的情景——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最后一次出入这间医院。
暗夜笼罩,这场梦仿佛是时空凿开的一个洞,源源不断地带出五味杂陈的情绪,几乎将梦中人卷入溺毙。此时,手机就放在季凡泽枕边,触手可及的位置,里面静静地躺着方才那则短信:
季总,钟艾大概还不知道她当年被三甲医院除名跟你有关吧?呵呵。
——孟晴。
?
☆、蜜方四十七
? “季凡泽,季凡泽……”
“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有不属于梦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连几声,一次比一次焦灼。季凡泽浑浑噩噩地动了动眼皮,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不知是眼睛不适应黑暗,还是现实与梦境交替的一瞬间令人产生了错觉,他迅疾地把枕边人捞进怀里,手箍住钟艾的后脑,不由分说把她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股牢牢的力道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
“几点了?”他问。
钟艾被他搂得喘不上气来,“不知道,应该是半夜吧。”一张嘴,她的唇无意识地擦过他的皮肤,声音仿佛被他剧烈的心跳声吸走了大半,听起来闷闷的。
窗帘拉得很严实,连一寸月光都没有流泻进来,卧室里黑黢黢的。
她刚才是被季凡泽的梦呓声吵醒的,那声音不大,很低。就像是在黑夜里揪紧被褥的手,把平整的被子拽出很多很多的褶皱,没来由地让钟艾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一般在梦里处于极度恐惧或不安的状态中,人才会在现实中发出极细微的低吟,他一定做了一场很激烈的梦。
怕他被梦魇束缚,她这才试着叫醒他,“你梦到什么了?”
到底是多么可怕的噩梦才会让这位素来无所畏惧的男人感到恐慌?钟艾的疑惑尚未得到解答,只感觉覆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收得更紧,身上没有寸‘缕布料隔开这男人炙热的掌温,她简直快要被灼伤。下巴抵在她的脑壳上,季凡泽摩挲几下她的发丝,淡淡地说:“我忘了。”明明只是几个若无其事的音节,却仿佛带着某种劫后余生或者失而复得的释然。
在梦中,他伤害了她,错过了她;
可在现实中,他实实在在地拥有着她,甚至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拥她入怀,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她的存在。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庆幸的呢。
困劲儿冲头,钟艾云里雾里的,身子本能地往后挪了挪,试图将近乎绞‘缠的彼此拉开一隙距离,却听季凡泽沉吟道:“别动,就这样待一会儿,乖。”他的声音柔和的不像话,可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大,紧紧地把她圈在自己身前。
此时此刻,或许连季凡泽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与她怎样厮‘磨拥抱,才能够令他觉得满足?心念微微一动,他的手着魔似的探向她的胸口,转眼便把那两团柔软无暇的白瓷器握在手中揉‘捏起来。全身猛地一抖,钟艾的困意刹那间荡然无存,她惊讶地抬眸看向他,“你不会又要……”欲‘行不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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