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别打岔,只说行不行?”
“行,怎地不行?”
一路说笑,朝着西苑而去。
初家三个少爷的宅院都搁西苑。都是爱闹的主儿,别的可以精简些,活动的地儿必须宽敞。西苑占地广又背靠西山,最合适不过的地儿。内里书屋,马场,练功场,武器房应有尽有,也正因为如此,喧闹是常态。
每日唯有晨早能安静几个时辰,这还是因为家中两位将军下了死命令,初家孩儿定要读书。逢月末两位将军回府,挨个揪出来出题考核,达不到要求的,会面临像新兵一般的操练。这么来过几回,小辈们怕了,都是牟足了劲儿读书。有些个平时不着调,月尾时也会发奋啃书,亮灯到深夜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眼下,还是月中,虽都搁学堂坐着,但有些个明显心不在焉神游万里。初夏透过半开的窗扇往里面瞧了眼,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之后,眼波流动,融入了一人的身影。
年轻瘦削的男子一身玄色锦衣,乌黑的发丝未束自然地垂落后。约莫是答应了她,这会儿他端坐于书案前很是专注,一派清隽矜高。坐在一众世家公子之中,也似珠玉明亮,任谁也挡不住。
某一刻,他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视线投向窗外。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团温柔中,下一瞬,黑眸似夜星闪烁。再然后,他不管不顾地起身,阔步冲向她。速度极快,先生与学堂其他人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了课堂,声浪因此迭起。
“延礼”
“我说什么来着,这头狼崽子安静不了多久。”
“初三,怎么还坐着,去逮呀。”
“你怎么不拦,初八!”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是初几?”
“月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静就此远去,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安静。”
而后提着戒尺走下讲台,追着延礼出了学堂。
彼时初夏已经退离窗边,迎向朝着自己而来的延礼,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清冷半融,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破出。
第6章
延礼本就敏感过常人,在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初夏的欢喜,黑眸越发的亮了,速度也更快了。只用了片刻,他便立于初夏面前,并未言语,可眼中喜色浓密,一寸寸映入初夏眼底无从遁形,也再容纳不了其他。
只是眼下
初夏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追着他出来的老先生身上,边走边说,“初夏见过先生。今日突然前来扰了先生教学,还望先生多多包涵。”
少女灵秀明媚,又知礼懂礼。几句话下来,老先生的火气便散了大半,他回说,“小姐严重了,偶尔一两次并不妨事。”
事实上,他于王府教学已近十年,从未见过初小姐这般。十年一次,若是计较,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不过这话仅适用于初夏,狼崽子还是得收拾。
心念浮起时,手中的戒尺已经抡向延礼,训斥自然也少不了,“招呼都不打就跑出来,你把老师置于何处?尊师重道四个字还没刻进脑子里?课后,抄写‘尊师重道’百遍,明日晨早交予我。”
“你可听明白了?”
这一尺老先生用了七成力道,尺面抽到延礼的手臂时撞出啪嗒一声响。初夏不禁抽了抽嘴角,他日老先生要是知道自己拿戒尺抽打了未来玄钺之主,不知道是何感想。为了防止他做出更多,初夏代延礼应了下来,并且找了个由头将其带走。远离学堂,找了个清幽的凉亭坐下,吟月和吟雪于台阶下候着。多少年来,两个人久违独处。
初夏素手轻动,将点心和甜汤从篮筐中拿了出来,低垂的眼睫掩住了她眼中波动的情绪。抬头时,归于常态,温柔沉静,宛若月华淬过一般。期间,延礼一直盯着她瞧,似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康复了。前些时日她缠绵病榻,他见不着她的人也听不到她温柔清婉的说话声,一日比一日烦躁不安。直到他无法再负荷更多,失控冲到了她的院落外。
“看着我做什么?喝汤”初夏不知延礼心头所想,兀自掀开了汤盅的碗盖,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动作间,汤水荡出涟漪,一缕缕揉合了乌梅和山楂香气的热烟缓慢晕开。
延礼这才挪开目光,右手贴向盅面,端起,大口喝了两口。吞咽时,眉头不自觉蹙起。他手上的动作顿住,凝眸望向初夏,目光乌沉沉地,一丝委屈糅在其中若隐若现。
初夏强忍着笑,佯装不知他在委屈什么,“怎么了?不好喝?”
延礼没应,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息撤开,欲饮尽盅中汤水时,被初夏的盈盈笑音阻住,“放下,这汤不是这么喝的。”
延礼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于她,把汤盅放回到桌面。
与此同时,初夏轻按衣袖,从点心碟里拿了一只透花糍递至他的唇边,“点心甜腻,配些乌梅山楂水刚刚好。”
延礼不知此举有多亲昵,可他喜欢初夏这般待他,没多犹疑便张口咬住了透花糍。豆沙馅儿的,是他喜欢甜腻滋味。而后有样学样,拿起碟中另外一只透花糍,笔直送至初夏唇边。
初夏当场怔住,良久才回过神来,小脸微热。她到底没像延礼一般放得开,轻轻道了声谢,探手接过了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
是她喜欢的樱花馅儿,在过去十五年她尝过许多回了,滋味浅淡,同豆沙馅的浓烈完全不同。可这次,不知怎地,她竟从其中尝到了馥郁浓烈的甜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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