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缓缓放下手臂,把香炉放了下来,面上的愠色稍缓,乌沉沉的眸子,微微闪烁。芊泽却又是冷哼一声,她来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她心里,昨夜的行径,是不是根本算不上事情?想罢,女子低声说道:“难道,娘娘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我!?”
婪妃一惊,目光微怔。
做错了什么?
“娘娘刚不是问我怎么回来了,难道你就忘记了昨天的事?”
红衣女子这才恍然,芊泽原来是在说昨天夜里,自己把她留在皇帝寝宫的事。婪妃见芊泽目光笃然,便下意识的脱口解释:“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本宫是在帮你!”
“帮我,娘娘怎知是在帮我,我有请求娘娘吗?”芊泽激进的反问,她气势高涨,倒反显得婪妃语态嗫嚅。
“你!?”
“娘娘是生气了吗?”芊泽又嗤的一笑,继而道:“娘娘自己会动怒,会生气,难道别人就不会了吗?”
芊泽实在觉得委屈,这委屈在心里已憋了很久,是啊,从到了这个世界,她都是卑躬屈膝的看人眼色。从来,都没有一次自己能主宰自己的心情。她不敢啊,她那么的怕,她怕因为自己的不能容忍,而丢了性命。可是呢,她一再的容忍,结果却还是如此。
羽晴不理她了,羽晴误解她了。而她也已经对着皇帝,喝声大骂。
她真的能活的久了吗,她现在都不敢相信,在皇帝冷静想过后,会不会立马差人把自己给砍了。与其如此,她不如在死之前,把自己想要说的,想要发泄的统统宣泄而出。
婪妃愕然的杵在原地,此刻的她,甚至不敢对视女子炯炯似火的双眸,那瞳仁间有着赫然的质问,如锋利的羽箭一般,直刺至心。女子微微退了一步,她颇为心虚的吞吐道:
“你,你难道在生本宫的气?”
“对。”
芊泽毫不避讳,重重点头。她认同的如此迫切,倒使得婪妃有些手足无措,她怔忡了半晌,然后反问道:“你,你生本宫的气,但你不是说过,你不会记仇,不会恨人的吗?”
婪妃情急之下,竟撂出这么一句话。
芊泽听了,却反笑,她笑婪妃的无知。原来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人,连最起码的人性都不曾领悟。在他们心里,当真没有他人的存在。他们认为,高兴,生气,喜怒哀愁均是他们的独有的嘛,他人便只会卑躬屈膝,只会任凭摆布,而甘之如饴吗?
“我是不会恨人,但是,我会生气,我还会讨厌人。娘娘,下一次,你要把奴婢呼来喝去的时候,能不能先问一问奴婢,到底愿不愿意?娘娘你要知道,我和娘娘是一样的,也是会伤心,会难过,会疼的!”
她的泪终是忍不住了,滚烫的泪珠顺着腮边落下。她做了多少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呢?其实,这不单单是对着婪妃所说的话。她打从生下来,就因生活的窘迫,受人白眼,她做了多少自己不甘心,不情愿的事情呢?但,又有几次,她胆敢站出来说个不字的?
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好,忍一忍就好。忍住了,就没事了。
可现在,她忍不住了是吗?
女子视线模糊,无法再与婪妃对视。她眨了眨眼,那泪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颗颗滚落,砸在她的衣襟之上,她乌黑的鬓发之角,和那苍白的手背。而婪妃的视线却像是着了魔一般,锁在女子的脸上,那泪滚出时,视线竟也随着它的滴落,尾随而去。
红衣女子,顿了半晌。
这半晌,仿佛是很久很久。
因为有三个字,在嘴沿颠簸徘徊。
想要吐出去,却又无法启齿,想要咽回来,但胸间却有着心疼。
她心疼什么?
婪妃秀眉微颤,别去了眼神,那目光有些无措而涣散,她不知道该把视线投向何处。而与此同时,一种名为愧疚的情感,正在蔓延至全身。人生第一次,她认为自己可能做错了。也是第一次,她幡然醒悟,除了自己,他人也是会生气,会难受的。
芊泽的泪根本止不住,她已经独自一人,坐在殿外的阶梯哭了整整一夜了。那一夜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有想过。想羽晴,想哥哥,想皇帝,想婪妃,想昨夜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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