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坐倒在地毯上,斜倚著阳台的落地门框,各类揣测的恐惧仍在心里盘旋不定,侧头看著窗外灿烂的夜景,心跳徒地加速,按捺不住急冲胸腔的躁乱,我把头搁在手臂上一动不动很长时间。
大概还没有谁有机会看到我这副颓废茫然、束手无策的样子,真是他妈不好受!慢慢端起手边的咖啡,才一口就觉得苦得难以下咽,也许从现在起,我应该多一个加糖的习惯。
这几十个小时里,我反复回想著郑耀扬给我那几句台词,没法推断出其中的涵义,这让我十分不安和懊丧,明知道一切都只是阴谋的一部分。他们不惜派职业杀手拿下他,此时,又从中得了什麽好处才会这麽轻易放掉他?他们要的是什麽?虽然不外乎是权力、金钱,但并不清楚他们只要其中的一样,还是全部,没有什麽阴谋会留下仁慈的余地。
第二天我就决定去见一个人,一个我以为永不再需要正面交锋的人──张守辉。
经过两道关口,才进了他的特护病房,他半躺在那里,并没有外界传得那样病态,他的眼神仍然透著精光,不过少了几分冰凉的杀意。
我没有坐下,只是走到床头边,我们都打量著彼此,谁都没有选择先开口。
最後还是他忍不住破了戒:“耀扬有消息了?”
“难道还能期待有好消息吗?”这个时候了,没必要再含蓄。
“是我的疏忽。”这件事上,张守辉比谁都清楚始末,“不该牵涉到他的,原是想向外界发出一个讯号,但这次,我显然错了,错估了那帮人的狼子野心,他们全是群不守江湖规矩的败类!”
我严正表明立场:“不会就这麽简单了结的,如果耀扬出什麽事,我会同他们拼到底!就算陪上宙风也在所不惜。”
张守辉突然激动起来:“宙风是耀扬亲手打拼的基业,不是你陈硕一个人的!”
“没有郑耀扬的宙风根本没有意义!”我的态度算不上很好,“张董现在承认宙风的价值了?想当初你可是千方百计让人去搞破坏呢,那时候的宙风在你眼里可是一文不值,如今,你的无故馈赠和没头没脑的慷慨把我们全拖下了水!难道你就没有更好的控制势态的办法了吗?”
“我动用了一切後备力量去搜索耀扬的下落,只是这一次,对手太狡滑──”
我愤愤打断他:“你当年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可比这厉害得多,没有绑架犯不狡滑的,这个世道有人存心想作乱,没有什麽力量可以阻止!但是凡事都要有代价,郑耀扬明天会被送回来,如果有什麽差池,我绝对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不惜一切代价,我说到做到!”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陈硕,你总是在想著颠覆,你和耀扬在一起本来就是大错特错的事,我至今都这样认为。成业董事会前几天还把你们的作风问题搬上台面来讨论,公开反对耀扬的继承权,我的老脸往哪里搁,你们想过没有!”原来最终,张守辉最在乎的,还是那点面子。
我俯下身子盯著他:“有些东西一旦建立就很难改变,如果你还能为他做什麽的话,就赶快想办法把那群败类弄出成业!这场仗,谁都有可能输得一败涂地,我不希望输的那方是你。还有,我可不管你的面子挂不挂得住,我只在乎郑耀扬是不是没事!”
他斩钉截铁地说:“耀扬是我外孙!”
“好,我相信你。”我挺起身体,倔强地走了出去,在跨出病房的那一刹间我回头道,“如果我能够离开他,我早就这麽做了,之所以没有做,是因为他需要我在左右,今天要是我失踪,他同样会尽其全力。”
回到酒店,我撤走了在周围埋伏、行迹明显的保镖,独自坐等。晚上十二点锺才过,门铃就响起来,我警惕地穿过客厅贴到门上,门外站的是两个黑衣人,来了!我慢慢开启房门,直视这两张木然的面孔。
其中一个首先说:“陈先生,我们老板一向守时守信。”
“人呢?”我表现得尽可能淡定。
另一个男人打了个响指:“老板暂时不能亲自来见您,不过郑先生我们已经带到。”这时,有另两个人架著昏迷的郑耀扬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憔悴令我心惊,抑制不住阵阵焦虑,我一脸镇定地说:“你们谁能解释一下?”
“请放心,来之前,我们为郑先生下了点镇定剂,无碍,一小时後就会醒来。”
我踏出几步,一把接过郑耀扬下沈的身体,扫视他们一圈:“麻烦各位转告你们的老板,我极度不满他的这种卑鄙做法,如果真有诚意,就别再耍什麽花招了!到头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们相望一眼,面色阴沈地後退两步,离开。
我把郑耀扬放倒在卧室的床上,他完美的面部线条似乎更加深刻了,不羁的黑发凌乱地占据著像是微锁著的眉心,笔挺的鼻子还有令人安心的呼吸,柔韧的嘴唇紧紧闭著,却仍温热,看起来异常无害安详,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谢谢天,他还在这儿!我半跪在地毯上,用手指感受他脸上的温度,摸索到他的左手,凑到嘴边深深一吻,指尖的淡淡烟草味已经黯然,我只是想反复确认他的存在,这种失而复得的过程我没有把握再镇定面对一次或数次。
缓缓解开他的衬衣检查,并没发现明显的伤痕,略略放心。站起来,拨通李医生的电话,不消半小时,人已经赶到。
“抱歉,这个时候把你叫来。”
“陈先生,看得出您现在非常疲劳,建议您现在就去休息一会儿。”接下来,他为耀扬做了体检,然後总结道,“目前看来,郑先生一直也未能得到良好的睡眠,精神高度紧张,导致肌体出现疲乏症状,不过能够在短期内恢复,别太担心。血样我需要回医院化验後再报告结果,总体看,他的情况没有大碍。”
“谢谢。”
医生一走,我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当中,那些人抓了耀扬想干嘛?
“嗯……”空气中有了些许微妙的振幅,低哑的呻吟溢了出来,他醒了!
郑耀扬此时的神情带著一股极度慵懒的性感与颓废,我踱到他面前淡淡一笑:“还好你没打算睡到天亮,否则我准备用冷水来泼醒你。”
“陈硕……”他慢慢捂著头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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