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蔷薇花好,月明天净。
这晚房中只剩阿缎一人服侍,其余侍女全在外。
阿缎来到雪晴然榻前,端正跪下道:“公主,奴婢有一事相求。”
雪王府上下无人不知本府公主不喜欢人下跪,她身为雪晴然贴身侍女,竟会有此举动。雪晴然立时停了正在临字的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何事?”
“求公主准了张将军两年前的请求。”
“两年前有什么请求?”
“两年前,张将军曾来晴雪院,求奴婢同他去将军府。”
好一阵安静,笔尖不觉间触到薄纸,墨迹缓慢洇浸开来,花了写好的半张诗句。雪晴然匆忙将笔搁在一旁架上,扬起眉来:“阿缎,从前张翾站在这门外求你,你都不肯跟他走,为何时隔这么久,又突然改了主意?”
阿缎说:“奴婢已经想清楚,这红尘之中,原本没有几人能像莲王妃一样与相爱之人相守,也没有几人能像槿王妃这般甘心付出。平常人能得一人知寒问暖,已是幸事了。”
灯花一闪,雪晴然的眼神也跟着闪了闪。
“你甘心和那人分开?”
长久的安静,阿缎最后低声说:“不瞒公主,奴婢此心,是在小凤走了之后生出来的。奴婢没有小凤心好,若被自己心上人送上死路,必定死不瞑目。”
雪晴然一把握住她的手:“阿缎,那件事都怪我,你切莫因此觉得天下人都像玄明一般……一般狠心。便是他,若能重新选择一次,怕也不会——”
“他会。”阿缎抬头对她笑笑,“只要遭难的是公主,不管换成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哪怕之后他也会痛,会哭,会生不如死,却唯独不会后悔。公主不要怪他,他的心,公主恐怕永远不会明白。”
雪晴然不想再说这件事:“如此说来,你是想好了要跟张翾去?”
阿缎苦笑道:“奴婢若不走,必然会管不住自己,早晚走到他身边去。等走到那里,也就快步小凤的后尘了。他虽有千好万好,却不是我的良人。”
雪晴然愕然地看着她:“你果真因为玄明,连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也不敢信了?”
阿缎脸上浮现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怎么凡是和玄明有关的事,公主都会变得这般糊涂?事到如今,直说了也不怕公主笑话……奴婢心里牵挂的,难道还有别人么?”
雪晴然立时呆住。
这样久,这样久,她身边这温柔聪慧的少女的心思,她竟从未察觉。许是从前那一世的寒冷持续了太久,她已全然失去了体会温情的能力,总要到别人亲口说出时才得明白。流夏的心意,阿缎的心意,还有许许多多人的心意,她都明白的太晚。
她轻声说:“阿缎,平时你对我最好,就像我姐姐一样。此
前是我太糊涂,今天你既然将话说明白了,我就去找他——”
“公主万万不可!”阿缎惊得脸色一变,“公主吩咐的事,他许是不会拒绝。可我却不愿他对我笑,对我好,心里却时时刻刻想着另一人。公主,奴婢没那样的勇气。我只愿有个人一心一意对我,哪怕他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他岂是那种人?”
“公主已经忘了……”阿缎低下头,“公主不必再说,奴婢什么都想清楚了,从今日今时起,奴婢心里只有张将军一人。求公主成全。”
良久,雪晴然叹了口气,轻声说:“阿缎,烦你帮我准备些点心。我去跟父亲说,今晚在花园里赏月。”
是夜无风,明月当空。
玄明赶到花园亭下时,见雪晴然正和白夜举杯对饮。阿缎倚坐一旁,将几个碟子一字摆开。
他有些迟疑地走过去,正要询问,就听雪晴然说:“以前咱们就在这亭子里分点心喝茶,你们可还记得?”
阿缎应道:“是。那时是冬天,公主因此将亭子四周围起帷幔。”
雪晴然一笑,侧过脸来望着他:“玄明哥哥,来跟我们坐一会可好?”
玄明依言在白夜身边坐下。雪晴然又说:“我已和父亲说过,他不会责备你们。今天就随我任性一回,不醉不归。”
说完对阿缎笑道:“听说人家饮酒时都好行个酒令,你可会主持?”
阿缎仔细想想,认真地说:“我只听咱们院里小舞讲过,说主持的人要说一样东西来,席上人人作一句诗来应,若是作得不好不对,就要罚饮酒,还要依着主持的意思做一件事——”
玄明不由自主地往雪亲王卧室方向看了一眼,劝道:“公主,我们才几个人,怕连一首绝句都凑不齐。”
雪晴然佯作不满地翻了他一眼:“我们都作五言诗,这个说风凉话的七言。”
玄明哑然。就听白夜一旁正色道:“公主,他既要多说两个字,我当改五言作三言才平衡。”
雪晴然说:“妙极了。”
便请阿缎出题。阿缎四下看看,开口道:“夜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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