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六点,天色逐渐趋于黯沉。
所有人都知道等天完全暗下来救援的希望就会更小。裴州把所有学生送上岸,陆时远颤抖着问他:“舅,我舅妈怎么办,白老师怎么办?”
“我去救她。”裴州要上橡皮艇。
武警和消防将他拽下:“只能去教学楼,食堂那边不能去!”
是的,食堂只有一个生命痕迹,可是教学楼有太多学生。救援的成本,他很清楚。
“她是我未婚妻!”
“裴州,你不要这样。”救援人员命令似的,“六旋翼无人机给她送一个救生圈,我们会尽快去救她的。”
“救生圈有什么用?我不会浪费资源,我自己去救,不用派人给我!”裴州甩开拉扯坐上一艘小型橡皮艇。
天色被夜吞噬,昏暗得毫无光明。他头顶忽然响起嗡鸣的震动声,抬起头,一架直升飞机正盘旋在上空。
景一抱着烟囱的双手早已经在雨水里泡秃皮,她耳朵里全是洪水吞噬万物的声音,听觉似乎已经麻木,她感觉浑身筋骨乏力,快要坚持不下去。
恐惧成为常态,疲惫占据周身,可她不敢放弃。
她忽然听到头顶盘旋的嗡鸣声,直升飞机缓缓降下,她愣愣地望着飞机上放落下来的索降设备。
那双修长的腿踩着绳梯一步步出现,景一望着这个熟悉的背影热泪盈眶。她一点点爬到烟囱顶上,身上只有一件毛衣,胸和腹部磕在烟囱上,很疼,她用力稳住平衡。
飞机一点点降落,她眯起眼睛迎风望着下来的男人。他的脸近在眼前,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她手心握住他手,温暖滚烫,她滑下热泪。
她被裴州抱在怀里,一切终于平静了,冰冷的身体也热起来了,她感觉到自己终于活了。
裴家大院。
客厅里的老人一动不动端坐,那双苍老的眼里几乎噙满深沉的泪,望着雨帘里的花草树木,眼角眉梢都是担忧。
老秘书接完电话回来:“老爷子,直升飞机已经到了,指挥长说再有个十分钟食堂瓦檐上的水就涨到烟囱了,好在救下来了。”
“好啊,这次我没有再错过这十分钟。”
……
汽车上暖气很足。
车轮像是行驶在一片水上公路里,景一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夜色,身体不再感觉到冷。
裴州抱着她,他胸膛很热。
她说:“飞机会把学生和老师都救出来么?”
“会的。”
“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我手机掉在水里了,看不见你的消息。”
“明天我给你买个新手机。我找到消息了。”裴州望着景一的眼睛,“是你。”
她是呆滞的,整个人怔忪地望着他,不是很明白。
“你家客厅墙上很多你的奖状,岳母很端庄,岳父一身书卷气,他们招待的我。”裴州说,“他们差点以为我是疯子吧,回头你一定要好好帮我挽回一下形象。”
“裴州……”
“是你。”他握住她的手。
景一脑子里想到很小的时候她调皮捣蛋,她妈妈就板起脸训她“再闹就把你送到乡下小城里别人家去”,那时她只有这个印象,她被吓过两回,第二回问她妈妈是乡下那户亲戚,她妈被逗笑,说是封建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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