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子很黑,“别说。覆水难收,有些话说出来,才是不可挽回的伤害。刘泠,你别让自己后悔。”
刘泠的心,像是被重重一击般。
她看着他,他还是那样,风啊,光啊,一切美好的词语都是给他的。到这一刻,她的爱人,或者说是曾经的爱人,还是那样让她心颤。
但同时,她又想到那些日子里,所有人对她的规劝和不赞同。
他们不是一路人……这样可恨可笑,刘泠却一天比一天清楚地看到。
他们说,长乐郡主啊,请不要耽误沈大人。
他们说,你不能这样自私。
但还不止这些……
刘泠垂了眼,低声,“……无论如何,很快,我决定离开邺京,跟我父亲回江州,回广平王府,备嫁。我真的不嫁你了。”
她的下巴被猛地抬起,那人的力气,掐得她肉痛。可她完全没感觉,她与沈宴垂下的眼睛对视,她看到他眼底的那么多情绪。一片平静大海中,白帆被摧毁,船只被打得支零破碎,四野相望,只有漫过眼前的大水。
他眼睫颤了颤,似有水雾弥漫,但是刘泠的眼睛眨一眨,却看不清晰。她只听到他说,“你把我当什么?一个陪你玩的工具?你玩够了,就不要了?我当初跟你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那时跟她说,刘泠,老子不是你能招惹的。
但是她已经招惹了。
他捏着她下巴,她的身体被他控在手中。只要他轻轻一碰,刘泠的命就是他的了。但是沈宴没有动,刘泠等着他的决定。
她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其实当初她就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跟沈宴走不下去,或者她对沈宴没兴趣了,她就可以死在沈宴手中。毕竟,大家都说他不是会陪她玩的人。其实那样也好。
良久,也许并没有多久,她的人被往后一推。后推的力道有些大,她被甩得连退好几步,步子趔趄,可是并没有摔倒。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沈宴。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没有伤她。
沈宴道,“刘泠,别惹我——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其实他本来第一次机会都不该给她。
刘泠面色冷淡,看他沉默转身,跃上墙头。她一个人在院中站着,风吹叶落,已到了秋日。四顾茫茫,只觉得这里是这么空,这么冷。
她蹲下身,抱住自己僵冷发抖的身体。
“郡主……郡主。”早已经等在廊下的侍女们过来,有的为她披衣,有的扶她站起,均是担忧不起。
刘泠问,“爷爷醒了吗?”
“……还没有消息。”灵犀灵璧声音低下,有些不敢说话。但看郡主心不在焉的神色,又鼓足勇气道,“郡主,大夫们说了,老侯爷病倒,是身体原因,和郡主关系并不大,郡主不用这样自责。况且沈大人回来了,只要郡主跟沈大人说清楚,他会……”
“不用了,”刘泠漠声,“我惹的人命官司,就不牵扯旁人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目有担忧。老侯爷还活着啊,虽然没有醒,郡主不必这么悲观……
“这里好冷,”刘泠淡道,“去侯府,看看爷爷吧。”
“但是侯府不欢迎我们……”
“走。”刘泠打断。
他们默然无语,坐马车连夜赶去定北侯府。到了府门外,敲门,守门小厮做不了主,请来了管家,管家同样做不了主,进去请示主人翁。过会儿,侯夫人杀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别的长辈们,“郡主,我们侯府不欢迎你。这里已经请了太医连夜看守,你也不是大夫,留在这里没用,还是请回吧。”
刘泠脸色平淡,“我在这里等爷爷醒来。”
“爷爷?”侯夫人气笑,“你真敢叫啊!天下哪个小辈,会把自己的爷爷气得卧床不起,甚至有生命危险?哪个小辈会……扯我干什么?”她回头,怒瞪悄悄拽她袖子的小姑娘,把小姑娘骇得往后退一步,“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货色!当年杀死自己的母亲,现在又要气死自己的外祖父……我们侯府,实在不敢接待这样的人!”
刘泠身后的随从都憋了一口气,却因有郡主的命令,无一人敢顶撞,为郡主惹祸事。灵犀灵璧那些姑娘脸皮薄,虽然是郡主被骂,可她们的眼圈却悄悄红了,为郡主难过。
但刘泠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她只是平静地重复,“我在这里等爷爷醒来。”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没有廉耻心的人?!
她还要再说哈,后一人求道,“嫂子,不要说了,阿泠不是故意的……况且我们也在这里……”
侯夫人回头望一眼,拉着她的是广平王妃,一旁僵着脸、神情尴尬又气怒的,是广平王。在其后,是他们的二女。当着这两人的面,怒骂刘泠,纵是刘泠与他们再不合,也担着一个父女的关系,广平王自然难堪至极。
侯夫人不欲再跟刘泠说话,哼一声,转身走了。见侯夫人离开,其他人也看得没意思,转头跟随。广平王府的两个孩子,刘润阳和刘湘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来。广平王妃回头担忧地看眼刘泠,张张嘴,想要说什么,被丈夫拦了一下,她与丈夫对视一眼,就领着两个孩子进去了。
只剩下广平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女儿。
广平王看着她——容貌姣好,身形纤细,肤色白皙。她一双眼黑暗无底,让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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