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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留声机（第1页）

麦伦中学，作为上海十所重点中学之一，其不论校园环境还是教学水平，在上海所有中学中都算得上顶尖的一列，也是无数上海学子趋之若鹜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入教室，形成一束束迷蒙的光带。莫雨涵看着光带中起伏的浮尘，愣愣出神，讲台上老师正滔滔不绝的讲着社会文学，但台下如莫雨涵一般摸鱼的学生，却不在少数，整个教室除了老师的讲课声，再无一点生机之气。

照理说，能进麦伦中学的学生，不应如此浑噩。但这节课却是社会公共课，自从上海沦为租界后，所谓的公共课便变成了社会文学课，而讲的内容也多是些国外的人文地理。并且自1937年，日本攻占了上海后，这社会公共课更是被强行加入了不少日本的文化元素。

此时，台上的老师正讲着日本的清酒文化，而作为中学生的莫雨涵，虽算不上坚定地抗日分子，但对于日本还是全无好感，所以其走思走的也是心安理得。

“啪！”一团纸屑落在了书本上。

莫雨涵回过神，扭头向右侧看去，只见隔桌的朱虹冉用手指着自己面前的纸团，眨了眨眼睛，一脸嬉笑之色。

莫雨涵视线扫过讲台，见老师并未注意，便拿起纸团，打开后便见一个大大的笑脸画在纸上，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放学后，别着急回家，洋洋家买了留声机！”结尾处的“留声机”三个字明显大了许多，显然是朱虹冉故意为之。

对于朱虹冉的小心思，莫雨涵心知肚明，不过其还是展颜一笑，内心激动不已。留声机可是她心念已久的东西，不过这玩意珍贵的很，在此时的上海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自晚清开始，上海的混乱形势就没有消停过，不论是战乱，还是学生、工人暴动，把这里的秩序撕得粉碎。但这也间接促成了一大批人借此发了国难财，所以哪怕在战时，也有无数的商人、名流涌入其中，只为能够喝一口金汤水。所以，你可以说上海常青的权职人员为数不多，但这里的富足商户却如过江之鲫一般。便是如此，在这富足的上海滩，也不是谁家都能拥有一部留声机的。这种东西，怎么说也跟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哪怕你身价百万，没有洋人的关系，怕也是有钱没处花。

莫雨涵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手中的纸条，重新揉成一团，放入口袋。然后其状似随意的向右前方一名短发女生看去，恰在此时女生也是转头看向了她，两人相视一笑，微微的点了点头。

台上的老师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讲着，对于台下学生的状态漠不关心。其实谁都知道，现在形势比人强，讲这日本的文化也并非老师所愿，但你只要想活，就只能向日本人低头，哪怕只是为了应付事。

在这种怪异的课堂氛围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终于一声打铃声响起。

“叮铃铃~”

“哦！”学生们轰然而起，瞬间活了过来，而台上的老师也是长舒了口气，迅速收拾起书本，甚至来不及跟下面的学生说一声下课，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备受煎熬的地方。

“雨涵，快点！”远处朱虹冉正背着书包，一手挽着刘易洋的胳膊，一边往教室外面挤，一边回头向莫雨涵喊道。

莫雨涵边把自己的文具、书本往书包里塞，边头也不抬的回道：“来啦，来啦！”

等莫雨涵来到近前，朱虹冉一把把她拽了过来，说道：“你咋这么磨叽，还真有书香门第的范儿了。”

朱虹冉的话让莫雨涵脸色一红，翻了个白眼，倒是把旁边的刘易洋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边说边笑，出了教室，穿过走廊，来到校门前的广场上。只见此时广场上聚集了百十名学生，他们系着红袖布，拿着三角旗，扯着大条幅，一副忙碌景象。

莫雨涵驻足瞅了两眼，旁边的朱虹冉突然一拽，将其拽了个趔趄，“有什么好看的，天天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游行，一年几百遍，他们也不嫌累。”

莫雨涵跟上朱虹冉的脚步，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毕竟也不是为了自己，不过是为国家尽一份力罢了。”

朱虹冉不以为意，“话说的好听，日本人打来了，也没见他们杀几个日本人。现在倒好，天天搞什么游行，弄得工作，工作上不好，学，学上不好，买个东西，物价飞涨，早晚把人们都饿死。”

莫雨涵叹了口气：“唉，说到底还是这些外国人惹得祸，跟这些学生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不参与他们，但也没必要去挤兑人家，他们敢于拼命抗争，本就值得敬畏，毕竟生命可贵嘛。”

朱虹冉一把松开莫雨涵的手，冷哼一声道：“哼，生命可贵？他们的命在他们眼里不值钱，可他们想过自己的亲人吗？警察是不愿意搭理他们，若是真要镇压，打残、打死几个又能怎样？这些年因为这事死的人可少了？也没见对这个社会有什么改变。死了倒还好，一了百了，残了的，到头来坑害的还不是自己的家人。”

莫雨涵张口欲言，旁边的刘易洋急忙拉了拉莫雨涵的衣袖，其劝说道：“我说你俩有完没完，不去我家听留声机，听你俩的辩论赛算了。”

说到留声机，朱虹冉两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两人也不再讨论游行的事了。反而说起了谁唱的歌最好听，谁长得最好看，留声机里可能有谁的歌。三人边走边讨论着，不一会儿便和好如初了，一路欢声笑语出了校园。

虹口区黎阳路，三人越过正街，走近胡同中的一扇深红大门前，刘易洋上前拍了拍门的耳环。

“吱~”的一声，门开一名老妇探出头来，看了看面前的刘易洋，满脸笑意的道：“小姐回来了！”说着便打开大门，侧身站到一旁。

刘易洋往院内瞅了一眼，问道：“吴妈，我父亲回来了吗？”

老妇欠身道：“老爷今天有应酬，可能要晚些回来。”

听到吴妈的回答，刘易洋眼神一亮，然后回头拉着莫雨涵两人道：“走，今天我们可以多玩一会了！”说着三人便飞快的向院内庭楼跑去。

看着从身旁跑过的三人，吴妈赶紧嘱咐道：“小姐，老爷说让你先把作业完成了再玩！”

“知道了！”刘易洋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三人一路小跑，冲进了内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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