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竟带回不少救急之物,镖局众人喜出望外,然而在他身后,一片废墟的千户镇却相继传来‘噼里啪啦’砖石坍塌的巨响,其中夹杂百姓惊恐尖叫,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听着都格外吓人。
水生惊恐追问:“哥,咋回事?”
殷沧海摇摇头:“别管那么多了,干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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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可恶,这么多吃食在眼前,卷到嘴边不能吃,对饕餮简直就是最痛苦的折磨。巨兽伸展触须从废墟下卷人,死的伤的,被埋进废墟的百姓眨眼功夫全被卷出来,完工交差,巨兽瞬即遁形。
一夜惊变,忙乱不可开交,当东方露出鱼肚白,废墟上的幸存者才终于看清这场巨震带来的可怕后果。好端端一座大镇,一夜功夫成瓦砾,纵然是有饕餮相助,挖出被埋之人,全镇住户还是有少说一半人在睡梦中就被当场砸死。挖出的死尸连摆成片,痛失亲人的幸存者趴在尸体上哭声震天,其状之惨令人目不忍视。
客栈这边,镖队一行分明也是身陷绝地,虽然人是逃出来了,但是包裹、行囊、食水……多少行路必备物都被埋进废墟,身无长物又如何赶路?还有最最重要的镖银,铜皮硬木箱,质地坚固,捆绑于车驾幸而未损,但车驾本身却已毁得七零八落,有的断了车轴,有的飞了轮子,还有的干脆陷进地缝拔不出来。再看看马匹,损失也是格外惨重,连黄鬃马都被砸死了,马槽里的更好不到哪里去,死的死、惊的惊、跑的跑,还能找回来的牲口不足一半,没了脚力,一个个沉重银箱又该怎么起运。
当有人提议干脆放弃,陈掌柜惊得大哭,拼命磕响头央告:“殷镖头,您大慈大悲,帮我想想办法,这批银子说什么也要运回去啊。”
王通第一个急了:“干什么?要财不要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状况了?请镖契约里都写得清楚,碰上天灾不担责,人力无可挽回,你让我们有什么办法?”
陈掌柜连连陪好话:“王镖头您别误会,我不是要追究责任,只是这批银子非同小可呀,柜上都急等着用呢,如果运不回去,我丢饭碗是小,只怕西凉分号都没法干了。您也知道,票号最怕就是短了现银,一旦储户来取银子没钱付,引发信誉恐慌,那是要发生挤兑出大事的呀。”
殷沧海一声叹息,心思转了几转作出决定:“别说了,受人之托,理当办忠人之事。人在镖在,这是镖行的规矩,这批银子我自会尽全力平安运回西凉。”
王通第一个不同意:“殷镖头,我可不是存心和你唱反调,只是眼前这种局面,天灾大难当头,已经不是镖局能负责的事情了。”
殷沧海摇头苦笑:“镖局?镖局若真能担得起这么大责任倒也好了,看清楚吧,到了现在,这已经还是汇通号一家的事了。票号一旦断了柜银必要引发挤兑恐慌,这批银子若能平安回去,姑且还算能安抚人心,若回不去麻烦就大了,怕只怕链条反应一发不可收,各家票号皆难幸免,届时整个西凉都要街市大乱。姑且问问自己,你们谁的手里没揣着几张银票?真到那时遭殃倒霉,以为有谁跑得了。”
人们听得背后发凉,想一想,有道理啊,王通惊疑不定试图争辩:“可是……你怎么知道会波及所有票号?未免有些太危言耸听了吧。”
殷沧海奉送十足看白痴的眼神:“自己看看,这一趟镖动用的是什么阵仗?奉龙号所有数得上的干将都齐了,如果这样都无法保平安,传递的信号是什么?巨震来袭,正乃旷古奇灾,以后往来晋州的商路还走得了么?其他票号若没有往来柜银的支持还能开得下去么?会不会哪天就突然关张再也找不到人?信用危机,懂么?多少时候人们对灾难的恐慌,足够酿成更大的灾难!票号一旦让人失去安全感,换成是你能不急着取银子?能不发生挤兑?波及全城还是危言耸听?孔方兄一朝作乱,那是完全可以预见的大乱之源。”
不仅是王通,这下所有人都听傻了。是啊,奉龙号是西凉城镖行的第一把交椅,这次更是出动了最强阵容,如果连他们都出了岔子,今后商路漫漫还能指望谁?没了往来拆兑柜银的支持,又还有哪家票号能开得下去?票号一倒,那真真是所有人倒霉一个没跑啊。
陈掌柜感激涕零:“殷镖头,你说得太对了。遭逢巨震,今后往来晋州都肯定更艰难,说穿了,这批银子现在就是风向标是定心丸啊,若碰上这等大难还能平安回去,必能撑起人们的信心,票号钱庄本来就是靠一个‘信’字支持运转的。这是根本!万万丢不得。”
镖银坚持起运,镖局上下再无异议,只是看看现状又实在发愁,梁平眉头紧锁:“殷镖头,你说得固然在理,可是现在连车马都没了,又该怎么运?”
殷沧海从衣襟里掏出贴身荷包,掂一掂大概还有二十几两碎银,交给他说:“去镇上搜罗搜罗吧,谁家还有完好的车驾牲口,好言劝慰买过来,总要想办法上路才行。”
梁平带人去办,转遍千户镇各家废墟,总算找到七八辆还没损毁的板车,受惊跑散的牲畜,东牵西拽也找回好几头,骡子驴马牛,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能当脚力就行。而这一边,殷沧海带人全力挖掘废墟,比对着昨夜客房的位置,到黄昏日落时,总算将掩埋的包裹行囊挖出大半。
一夜一天粒米未进,到这时所有人都已累得精疲力尽,根本没力气再赶路了。老资格的镖师因此提议,看来只能再滞留一夜,明天再走。
殷沧海断然否决:“不行!立刻上路,此地万不能久留!”
陆畅干咳一声:“殷镖头,你的心情我理解,大灾来袭,谁不想早点离开这鬼地方早点回家?只是你看看,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大家伙一天一夜累得不轻,又怎能再走夜路?就算有这个胆子,怕也没这份力气了呀。”
“我知道辛苦,但再辛苦也总比丢了性命强!”
殷沧海向远方废墟成片的殉难者一指,沉声警告:“你们以为只有这一个镇子死伤惨重么?昨夜我看得清楚,巨震来袭前的一霎那,夜空炸开炫目蓝光,那叫地光!古书早有记载,凡见地光,必是惊天大震,故也叫地龙翻身。这一震波及范围少说方圆数百里!凭现在的脚力短缺,你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节,六月盛暑,不出三天死尸就会腐烂,震区爆发大瘟疫无可避免!如果不能及早离开,染上瘟疫谁也别想再回家!还有这个!”
他又指向车上镖银:“遭逢巨灾,绝望中的人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穿行震区风险难料,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绝望灾民呢?强拳尚且难敌四手,如果被人瞄上这些镖银群起而上,发生哄抢不得了。所以,必须趁着人们还没有从惊慌中缓过神,速走为上,迟则生变!”
老资格的镖师再度心惊,想一想,不得不承认还是他思虑周全。这下再无二话,镖队一行五十余人,急匆匆速离千户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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