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听过,这么轰动的事,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
莽汉不明白:“那又怎样?”
他接着问:“神龙摆尾是干了什么事?你又听过没有?”
方巾文士茫然作答:“好像……是挡了洪水,秦州州府渭城都因此逃过一劫。”
殷沧海脸色更不善:“既然听过还敢乱喷?当时沿河百姓被卷进洪水足有数千人,这些人事后却安然无恙,无损无伤。你们自己说,如果龙女有意报复天下,又有什么理由要挡洪水救渭城?当时就被卷进洪水的人,岂非正该第一拨死?”
这一问,才把几个人全都问住了,面面相觑,这个……是啊。
鲁莽大汉不服气:“可是,天底下的祸患都是水闹的,这是有目共睹。龙主水总没有错吧?不是她还能是谁?”
殷沧海一声冷笑:“龙?世间的龙多了,上有天龙下有地龙,河中龙为虬,海中龙为蛟,更有九子神兽各镇一方,你又知道该找哪家去算帐?”
呃……龙还分很多家?这个……有人听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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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口舌之争不欢而散,再上路后气氛更显阴沉。镖队一行人都不知道殷头儿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出门在外,三令五申,他最不容许无端惹事,今天倒好,自己先拍桌子瞪眼。认真理论起来,别人说话聊天,也实在没惹着他呀。
“这还用说?殷头儿本来就心情不好,脸都阴了一路了,心里窝火看谁能顺眼?八成是拿这帮人撒气醒脾了。”
嗯,对对,有道理。镖局汉子因此更加谨慎,没事别招惹,谁也不想再成出气筒。
一路上,殷沧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龙女施行报复,祸害天下?这种说辞实在让他切齿。可恶!又是这样,无端背负骂名到底为什么?玉儿报复了谁?祸害了谁?天下灾荒万民苦,说起当今乱局她明明也和所有人一样忧心,怎么到头来又成千夫所指的万恶源?
由此,他又想到潼关的兄弟,枉死的大威,固执的小贺,说什么忠君报国、轰轰烈烈,大将本应阵前死。皇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凡人之躯偏要做世间之神,一双手明明沾满鲜血,为一己私欲行尽诸恶肮脏,却仅仅因为顶了这个头衔,就让多少人心甘情愿为其卖命赴死,甚至执迷不悟拉都拉不回来。皇权压在头顶,凭什么竟可以天经地义?伴君如虎,翻脸无情,自古帝王有哪个不是杀人不眨眼,这种人凭什么竟可以在人间成神受顶礼膜拜?而反观真正的神灵又是何境遇?玉儿自不必说,麒麟又如何?病弱缠身难求好活,岂非皆因天地无仁?被人觊觎家中宝,百般算计时何曾有半点手软心虚?为什么?莫非就因为他是民?头上没有功名,手中没有权力,甚至也没有辟邪之流的镇世神威,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而就算辟邪、饕餮之流又能好到哪去?扪心自问,若在平日不显神威不露相,谁会把一个街边脏兮兮的流浪小孩放在眼里?讨厌碍眼时,打骂起来会留情吗?为何非到用力量说话时一切才都变了模样?那么归其本源,世人顶礼膜拜的到底是什么?是神性还是神威?神性在真、在善、在美、在纯,真的会有人敬畏这些东西吗?或者,纯粹只是敬畏于力量?
……
殷沧海越想越难平,阴沉返程路,当经历四十天的旅程终到家门,他努力收拾心情,不想被玉儿看出异常。
“姐,俺回来啦。”
水生第一个冲进门,忙着四处打招呼。老李头、王婶一如既往迎上来,牵马卸行囊,笑问第一趟出远门感觉怎么样。后屋里一早烧好了洗澡水,厨房里也冒着阵阵香气,殷家娘子未卜先知掐时间的本事啊,他们也算见怪不怪了。
“沧海,怎么了?”
纵然他努力掩饰,红夜还是很快察觉异常。
他勉强一笑:“没什么,就是这趟比较倒霉,把护身符弄丢了。”
红夜听得笑:“这有什么?反正那个也旧了,刚好再做个新的。快去洗澡吧,今天烙了千层饼,和德福媳妇学的,很好吃哦。”
“有酒么,快馋死了,关内一坛子能卖到五十两银子。”
“啥?喝光一整间酒铺也够了。”
“谁说不是。”
……
随口说笑,他眉宇间却还是有化不开的隐忧。红夜私下里问水生,到底怎么了?若就为一个护身符,哪有必要这样在意?
躲在厨房,水生小声兜底:“姐,你没看到,俺哥回来这一路心情别提有多坏了。在天水打尖的时候还和别人吵起来,拍桌子瞪眼,气得脸色都变了。俺从来没见过哥发那么大火,吓得大家都不敢说话。”
红夜听的奇怪:“吵架?为什么?”
“嗯……就是……那帮人在骂什么龙女,说什么祸害天下是妖精的,结果俺哥就火了,也不知是为个啥。”
原来是这样,红夜不以为然,等到晚上安寝无人时就戳着鼻子取笑起来:“真是的,为这个吵架何苦来?骂就骂吧,就算封了人家的嘴,还可以有腹诽呀,这本来就是管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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