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在竹园里头素来娇蛮得很,季泽厚是脾气好,对她并不曾多管束,而其他的人,皆是看在她父亲梅管事的面子上,也不同她多计较。何况她平素也是个大方的主,打点下人来也毫不吝啬,可比娇弱的何氏要讨喜多了。
若是平时,梧桐让梅氏进去看看少爷也是无妨的,只是这次少爷受了惊,在外头肯定睡不安生,梧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梅氏进去的。
“梅姨娘……”才开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闷问,“谁在外头?”外头这青天白日的,季泽厚实在睡不着,索性闷着被褥,模糊听着外头在吵,季泽厚便难得粗声粗气地问了一句。
梧桐脸色一僵,才想挡着梅氏同少爷说一声没事,梅姨娘便直直越过梧桐,娇滴滴地冲屋子里唤了一声,“少爷,是我。”说完,梅氏还得意地瞥了一边苦着脸的梧桐,倒也见好就收,便亲自端着吃食推门进去。
季泽厚压根不饿,也没想到梅氏会自己进来。这处寝居,除了佳音,再没有别的女人住过。从前时候,季泽厚也都是过去何氏、梅氏她们的小院,可从不曾把人往这儿带。
梅氏得意地看了一眼屋子,里头可是一点郝家千金的影子都找不到,这心底也就更加舒坦了。
床榻上的季泽厚听见衣袂裙摆曳地后的嘻嘻嗦嗦声,才扯开闷在头上的被褥,坐起身就看见梅氏端着吃食站在床榻边,眼眸盈盈如水,眼角竟是泛起一层桃粉色,“少爷,您怎就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妾实在担心得不行。好在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季泽厚不惯对哭哭啼啼的女人,何况梅氏从前也不怎么哭的,这会儿见她是真委屈得掉下泪来,季泽厚掀了褥子,下地将人带到桌边坐下,“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到底是季泽厚,就算这会儿就想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见着梅氏这般,也还是耐着性子哄她。梅氏最会察言观色,知道少爷不愿多说这件事,虽不知道这些天少爷身上发生了什么,梅氏只管将自己准备好的吃食推到季泽厚面前,“少爷定然是饿了,妾备了些小吃食,用一些可好?”
谁都知道,季泽厚其实最不会拒绝人,这会儿梅氏就是拿捏住这点,一定要少爷用些点心,然后……想到自己从郝佳音进府后就一直没跟少爷亲热过,梅氏这会儿身子竟有些发烫,眼眸更是软成一滩水,灼灼地盯着少爷。
季泽厚呢?他不想用这么小点心,就算梅氏这般楚楚可怜,他也没什么胃口,“这些点心就先放着,等会儿我饿了自然会吃……”
梅氏却已经站起身,软了腰身偎依过去,浅紫色胸口束起的柔软紧紧贴着季泽厚的臂膀蹭了蹭。季泽厚有没有被撩起火来,梅氏还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乳上发胀,只想抓过少爷的手替自己狠狠揉搓一番才好。
季泽厚却是一把将人推开。事实上,他总算明白从梅氏进来后自己浑身的不舒坦是为了什么。
佳音在的时候,她鲜少用胭脂水粉,屋子里更是连熏香也很少用。季泽厚自己也不爱用这东西,只是屋子里还是有佳音身上一股青草般舒心的味道,季泽厚从前不觉得怎样,现在嗅到梅氏身上的脂粉香,季泽厚竟是觉得烦躁得很。
被乍然推开的梅氏只觉得身子一僵,眼角有着不可置信,少爷竟然推开自己了?
季泽厚看
着被自己推开的梅氏,一脸的哀伤,他却是什么不想去碰触,只自己站起身,“你先下去吧。”说着也不管梅氏走不走,自己便回到床榻上,背过身,嗅着枕上的一些熟悉味道,才安心地闭上眼。
他这是……怎么了?
梅氏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站起身,然后盯着床榻上背过身去的季泽厚,半响才醒过来,张了张嘴只唤了一声大少爷,却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梅氏离开主院后,神色惊恐,倒让按着规矩守得较远的梧桐奇怪了一阵。梅氏……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而且还是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只是梅氏显然没那么好的脾气给梧桐解释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死咬着唇回了自己屋子,就连午膳都没用。梅氏这头的动静,虽不大,但躲不过何氏的盯梢。
何夫人自己养大的闺女,自然明白,粗茶淡饭、饥一顿饱一顿养大的女儿不可能那么娇贵。乡下人常年劳作,莫说是流个娃,就是身上不小心弄出个大口子,谁不是印一把草木灰就好?哪有人家用人参的?
季夫人因着歉意,不说像先前做戏时那般捧着她,但汤药与吃食上也不曾欠了她。何氏什么都吃,一点也不挑,就算药再苦她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喝得涓滴不剩。至于何夫人倒腾出来的那些个乡下人的偏方,她也挨个儿都试一遍,反正她活着,全靠心底的恨,只要身子利索了,她绝不让季府这几个女人好过。
尤其是季夫人。梅氏与水氏害她,她也就算了,毕竟谁都想争少爷心底的那个位置,可季夫人不应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说也是她的长孙,可她竟然眼也不眨地就给下手害了,实在让何氏寒心。
所以,没有人可以指责她的疯狂,没有人可以阻拦她对这群女人的报复,总之,她要所有人给自己的孩儿陪葬!
这几日,她手脚虽还是冰冷的,但起码能下地走走了,何氏知道,再用不了多久,她一定能让这群人给自己儿子偿命的!
季泽厚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陆家姐弟俩耳里。
陆文瑶自然想去见见,但想着表哥回来定然辛苦,且要先休息休息才好,再说自己一个大姑娘,怎可这般没脸没皮?这两天,陆文瑶总不住地会想起当时雀儿说的话,嘴上虽是不认,但心底多少是没底气的。
至于陆文涛,他只纯粹好奇,季泽厚到哪儿去了,又是谁把他送回来的。他总觉得季府的事有点玄乎,仿佛不止是季府的人在作怪,只是他实在想不通,元州城里这样不起眼的一户人家,凭什么会起这样的风波。还是说,问题全在郝佳音身上?
郝府富贵逼人,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就算郝府千金貌丑如夜叉,陆文涛想也肯定有人肯为了郝府那万贯家财而娶她的。为什么偏偏就是季府了?难不成就因为季泽厚生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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