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梧桐请何姨娘到边上等一等,自己进去找少爷。季泽厚这两天整个儿都黏在《蜀山行》上,只不过今晚不同。院子里的动静这么大,他怎么会不知道?可却没法子拦着。先前娘亲就是故意支开他,然后才同娘子说了什么。
虽然想不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可季泽厚身为男子,见到这样抬出的景象,心底只真有些难受的。正好,这本《蜀山行》也是佳音送给他的,能够让佳音当做嫁妆带到季家来的书,季泽厚知道肯定是她的心爱之物,当时只想着自己实在喜欢,并未推脱,可现在看来,季泽厚觉得自己亏欠了佳音。
这种亏欠的念头一旦滋生,那就像是烈火一样,势不可挡。于是,季泽厚抓着《蜀山行》,寻思着送些什么给佳音,起码让自己的心能够好受一点。当然,季泽厚这脑袋还没厉害到能猜出娘的打算,若是知道季夫人一早就盯着媳妇的嫁妆,恐怕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坐着郁闷,而没有半点作为了。
这一点,郝夫人倒是没看错,这个女婿本质不坏,只这一点就强过元州城里太多的男子了。
梧桐说了何姨娘带着吃食来看自己时,季泽厚只觉得有些烦,只是想着何氏从来身子就不大好,也就挥挥手,让她先进来再说。何氏一进来,就觉察到少爷似乎心思有些不在,她吃不准是不是今日陪那个丑女人回门造成的,只是小意温柔地将自己备好的碗碟一样样摆好到小茶几上。
何氏本就会察言观色,倒也知道季泽厚的口味,几样小样,碧翠精致,正是合了季泽厚的口味。季泽厚晚间因为那些下人搬嫁妆的事,闹得没吃多少饭,见到何氏带来的,也就坐下吃了起来。
说起来,何氏自己喜欢吃的和季夫人一样,口味偏重。何氏家境不好,哪儿吃过什么好的,就是每年过年的开荤也不一定都有,一到了富贵地,她装着矜持,不好同季夫人那样明摆着来,可总也觉得一顿饭若是吃不上肉那就是委屈了。这和打小富贵地里养大的郝佳音那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说郝佳音那样的做派与习惯是浑然天成的,那何氏这样的就是蹩脚且漏洞百出的。而一个人,一旦过过好日子,享受过好的,再要他将就回从前,那还真不大容易。季泽厚这人的确本质不坏,可从小到大都是季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大的,自然有些身娇体贵的感觉。于是,平日里何氏无往不利的小意温柔踢到铁板了。
季泽厚动了几筷子,自然就品出这些吃食同娘子那儿吃到的不同了。宠着大的主,很多时候都是不懂事,甚至不贴心的。郝佳音那儿的吃食虽然好吃,可不是郝佳音动手做的,而何氏这些,可真是她不辞辛苦在厨房里一样样折腾好的,这里头的情意,谁轻谁重还能分不出来?可季泽厚不管,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何氏不知道原因,若不然铁定难受死了。不过,何氏的目的也不是说要季泽厚将这些吃的都吃掉,她来就是想同少爷吃点小酒,然后微醺了好办事。何氏要跟郝佳音斗,除了少爷的宠爱不算,她必须尽早怀上孩子,让一个庶出
的长子打了脸面,何氏不信那个丑女人还能端着一派平和过下去。
只要郝佳音动了,何氏大可以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同她拼个高下,或许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就不止是庶长子,而是季家堂堂正正的嫡长子了。
想到这一处,何氏抿着嘴,笑得格外柔美,提起酒壶,袖子水滑一般落下,露出她那半截瓷白的皓腕,成功地点起一小簇火苗。如果雀儿不来,何氏大约也就真成了。
雀儿可不管何氏那吃人一样的目光,走到书房外,脆生生地叫了季泽厚一声姑爷。在季府,也只有郝佳音的丫鬟能够这样喊季泽厚,成功将微醺的季泽厚给唤了回来。也是,他该去看看娘子的,嫁妆被搬走了一大半,可不要难受么?不管如何,季泽厚都要去看看娘子。
听见雀儿传娘子的吩咐,只要他早早歇息,季泽厚整个人就暖烘烘的,觉得自己娶的这个妻子,其实真挺不错的。季泽厚这人从来知足,要不然,也不会在成亲后努力寻找郝佳音身上的长处,让所有期待他们相敬如“冰”的人们大跌眼镜。
只可恨何氏,瞪着雀儿的眸光简直要吃人。这手上提着的酒壶正好没拿稳,就整个滑到一边,里头大半壶热酒这样淋到季泽厚最宝贝的《蜀山行》上。
这样一来,可真是小意不成,反遭嫌弃了。
这书,是郝佳音送的,但季泽厚珍爱它可不是因为郝佳音的缘故,纯粹因为这本书是逍遥客的《蜀山行》。何氏今天但凡拿酒淋了这书房里的任何一本,季泽厚大约都不会在乎,偏偏是他最喜欢的《蜀山行》,不生气才怪。
何氏手忙脚乱地用手上揪着的帕子去擦书册。本就是轻软的纸张,被酒水一泡,那墨字就晕染开来,用帕子一擦就更加了。淋到酒水的另半页又正好是墨白先生的插画,于是后果可想而知。
季泽厚这人如果说是一只兔子的话,逼到了底线也会开口咬人。他视若珍宝的《蜀山行》就这样毁了,季泽厚还能好脾气那就见鬼了。就算再怎么眼疾手快,书本浸着酒水,很快就粘成一团,偏何氏还乍呼呼地拿帕子去擦……季泽厚的心就跟那页纸一样,被揉成了一团乌黑。
大力推开何氏,季泽厚第一次发火。雀儿知道那本书,心想着小姐可真厉害,送礼必须要投其所好,这一本书就能笼络住少爷,现在还能无意给何氏添堵,果然高杆。季泽厚连忙换梧桐过来帮忙,可这年头纸张实在脆弱,加上又是大半壶烫酒下去,那书彻底毁了!季泽厚看何氏的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一般。
何氏这会儿只能装无辜,眨巴眨巴着双眼,眸里漾着星星点点的泪光,并没有忙不迭地求原谅,不过现在这效果也不错,起码雀儿都心软了。这女人啊,皮相上占着好处也并非全然没用的,这世上爱好美色,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时候,遇上季泽厚这样自己也是绝色的,何氏这段数也就没什么用了。平日里觉得何氏能同自己说上几句诗词歌赋,因此多了些宠爱,这会儿却觉得那样做作,好好的,送什么吃食来书房!!
责何氏回去闭门思过后,季泽厚边心疼,边又开始懊恼起来,这话要怎么同娘子解释呢?季泽厚的确不懂这妻妾间的相处之道,可他寻常思维还是有的,这妾氏将妻子送给他的书给毁了,妾氏不对这是自然的,可他同妻子这边,怎么安抚?
雀儿自个儿偷着笑,看着少爷不自觉地就走到了新房外,拽住傻呆呆打算一同跟进去的梧桐,“少奶奶在里头,你就别进去了。”梧桐点点头,端了小板凳,守在主院外头。作为下人,他要懂得揣摩少爷心里,今天这一回,梧桐机敏地觉察出一些不同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雀儿,也不同她玩笑,寻思着是不是往后要对着少奶奶更好一些。
至于屋里,郝佳音还不知道《蜀山行》被毁了,正捏着是一块帕子在看上头绣着的花儿。郝夫人知道女儿没那心思扑蝶绣花,于是一应物件都给置办妥当了,这帕子也是其中一件,郝佳音闲着没事,换了件席地开领的玫瑰色纱衣,薄薄的一层,若有似无地遮掩着,正倚在软枕上看着帕上的纹路。
季泽厚进来时,带起的风卷动烛火,晃得季泽厚眼有些花,这耳尖就开始红了。,季泽厚还是知道的,可像他娘子这样,举手投足间就这样慵懒风情的,似乎还没有。季泽厚自己不知道的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对佳音脸上那红色胎记不甚在意了。
郝佳音看着他傻呆呆站在门口,想着一会儿还要继续妖精打架,本来就累,若不早点开始,什么时候能睡还不一定。遂招招手,要季泽厚走过去。
季泽厚自然乖巧无比地坐到床榻边,竟然没有下一步举动,这让对坦诚相见已经不害羞的郝佳音奇怪了一下,他总不会比自己还羞涩吧?直到季泽厚忸怩着将事情说出口,郝佳音愣了愣才明白怎么了。
《蜀山行》毁了,是吗?也好,本就不该留在身边,做那无谓惦想的,这回毁掉了就彻底断了吧。郝佳音乖觉地趴到季泽厚膝上,侧枕着季泽厚的腿,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对方的膝,一下又一下,挠得季泽厚心底跟猫儿一般折腾,然后一个用力,将郝佳音给抛到床里头,俯身压了上去。
他想起如何赔佳音了。多多努力,替佳音消掉脸上那胎记!这是赔呢?这是赔呢?佳音揉了揉腰,再一次祈求自己能早些怀上,若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就算这事痛快了,可这样酥软无力的感觉还是叫郝佳音有些手足无措,索性不要再有最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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