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浓郁的白色光芒,牛奶似的在“青鸟”号机帆船上流淌,声色不动地悄然蔓延,悄然蔓延在心头的,还有白色的莫名恐惧,直叫人毛骨悚然。百余名“宝珠大法”的信徒和追随者,彼此紧挨着席地而坐,他们好似白色的鱼群,悬浮在银白闪亮的水底,纹丝不动,安安静静地热切期待诱饵从天而降。他们套上统一的白色丝绸的袍子,这是宝珠大法的行头,或者说是练功者的制服,再或者说是奔赴圣城的旅行装,这套行头等同于登船的通行证。他们与此同时被统一套上的,恐怕还有一张无影无形的精神情感上的天罗地网,也仅仅是由于他们醉生梦死地痴迷虚幻泡影,浑浑噩噩,茫无所知罢了。
“白大袍子”那么样的宽大及地,那么样的柔软轻薄,它们活像海风中摇摆晃荡的幻影,既浪漫又虚幻,在月光映照下,白得雪亮,雪亮得惊心骇目。那些繁复而又随意的褶皱,使得白袍主人的身形看似修长纤弱。“白大袍子”们的脖子上,悬挂统一的烟绿色纱巾,长及脚脖子,在海风中翩翩飘舞,他们倒像是背负一双翅膀,烟绿色的翅膀轻薄一如蝉翼。这群神情迷茫的“白大袍子”,悄然聚集在月光普照的甲板上,活像刚刚成功羽化的白色飞虫,一个个急切地引颈期盼,激动人心的展翅高飞的光荣时刻,尽快降临。
白大袍子?好家伙,果然是白大袍子。身临其境,如同深陷白色谜团,所见所闻无不令人目瞪口呆,吉祥、光标和陈炜,三个好哥儿们简直狼狈不堪。他们缩手缩脚坐在一起,彼此尽量靠近,默默把这群情同蜕变的“白色飞虫”看在眼里。他们是心中有数,万分地惶恐,一声没敢响,禁不住暗自叹息。
此时此地,他们三个的寻常着装,埋伏在“白大袍子、绿纱巾”的“修仙”群体当中,确实显得刺眼又别扭。在这艘神秘的“青鸟”号上,反倒是他们这些正常人,成了频频遭遇“白眼珠子”袭击的异类,颇有“天理难容”的意思。他们发现,虽然“白大袍子”们悠然自得,有的闭目养神,有的轻声交谈,有的手捧一本银白色封面的“修仙”小册子专心研读,还有的仍在坚持修炼“大法”,却时不时有人用异样的目光,警惕地打量他们这三个“特殊着装”的年轻人。
身形瘦弱的少年,他和陈炜背靠背,席地而坐。他抑制不住狂喜的心情,滔滔不绝地小声述说道:“哇啊,我梦见,梦见巨大得好似一艘航船的雪白贝壳,从湛蓝、湛蓝的大海徐徐升起,洁白的浪花,托起银光闪闪的‘圣洁之城’。我梦见,梦见那大海上的蜃城,它就像是一座珍珠的城,象牙的塔,月亮一样悬浮在浪涛与云雾之颠,光芒万丈。我梦见,梦见我们宝珠大法的神圣教皇,面容慈善,口吐宝珠,还有美丽善良的贝壳仙子,就是传说的蜃城大天使,我还梦见大天使在歌唱!”
“‘大天使在歌唱’?!”吉祥闻所未闻,霎时被惊吓得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万般无奈地睁大黑亮的眼睛,真好似在听《天方夜谭》啦。
“是的。”少年激动地说,他满脸自豪。
吉祥无比惊愕。
光标愁眉苦脸。
陈炜脸色阴霾,越来越难看,也越来越凝重。他故意耷拉脑袋,只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周围动静。紧挨在他身旁的老同学光标,同样低头沉思。光标机灵地竖起耳朵,认真倾听吉祥和少年的低声对话,仔细琢磨那些话的深刻含意。看看眼面前,种种不吉祥的情景,冷飕飕海风中的他呀,只觉得心底冰凉。这个胆战心惊的倒霉家伙,真是说不出来的后悔。唉,大学毕业,初闯“江湖”,好歹聪明半辈子,怎么就当场输给“老兵油子”陈炜呢?还输得那么“惨”,根本就是惨不忍睹,唉呀。叹气?叹气丝毫没有意义,并且于事无补。眼下,靠近陈炜大个子顶顶要紧,他好歹是块结实的盾牌。这么一想,他赶紧缩缩脖子,尽可能挨近老同学,他马上感觉好多了。
吉祥听了这番关于“海上蜃城”的种种传奇般的描述,震惊得不知所措。他愣了好半天,也想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神。尽量耐住性子,他又去询问那个满心欢喜的少年。吉祥小声问他,说:“小桔先生,你刚才所说的这些,真的都是你梦见的吗?”
“嗯。”少年对此十分顶真,他冲着吉祥用力点头,那张瘦削的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沐浴皎洁月光,耳畔回荡大海的涛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圣情怀,不禁油然而生,此刻的他是那么样的神采奕奕,激情在他心中荡漾。那一座日思夜想并且梦绕魂牵的“海上圣城”,正在悄然向他靠近,他的美梦即将成真。
天真烂漫的少年,手中把玩烟绿色的纱巾,在这个苦苦期待的甜蜜时刻,他很愿意和这个目光温柔的吉祥哥哥说话,彼此交流心得体会。他热心地告诉他,说:“这些嘛,都是福哥告诉我的,他是蜃城使者。我父母吸毒,我没有家的,不再有了。可是,福哥一直都很关心我,爱护我,帮助我,一次又一次找我谈心。他带领我去看‘海上升明月’的美景,是他引领我修炼‘宝珠大法’,他还指点我奔赴蜃城。福哥他试图给我一个新生,真正的新生。我看见,是福哥领你们来的,对吧?”说到这儿,他深情注视吉祥的眼睛,依旧难抑激动之情。
“福哥?你是说小福儿吧。怎么,他是蜃城使者?”吉祥听说这个惊人的消息,真是倍感激动。
“是啊、是啊,福哥他,可是我们圈子里的名人呢。许多人都被他感动,他成功开导许多人。哦?吉祥哥哥,怎么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不过也没关系,开头总是这样,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唯有蜃城使者,他们有权决定,谁配得上登临海上圣城,谁配得上面见蜃城教皇,谁配得上礼拜蟾宫天使。我们这些修炼宝珠大法的人,时时刻刻都在盼望,能够早日被选中,荣幸地穿上象征圣洁的白绸袍子,这一天梦寐以求。”少年眼中,频频闪动温暖而又纯洁的光亮。
“白、白、白大袍子,天哪。”不知不觉之间,天涯海角的“白大袍子”又在他心底浮现,活龙活现地闹鬼,令他越来越害怕。吉祥神色慌张,心中直打鼓。糟糕,怎么肠胃再度翻江倒海?
夜色渐浓,涛声依旧,“青鸟”号孤零零地航行在洒满月光的南中国海上。远远的海面,隐约飘来蛙鸣般的低吼声:“哇啊,哇啊。”这些从大海上飘来的吼声,低沉而又飘渺,直叫人头皮发麻,心儿阵阵发慌,手脚也随之冰凉。莫名的恐怖气氛,迅速在“白大袍子”群体当中传播,随即惊起窃窃私语。
“妈呀,这是啥?”
“天晓得,究竟出了什么事?听上去,不妙啊。”
“多么恐怖的吼叫,难道是大海上的恶魔,在月光下起舞歌唱?你们仔细听,它好像就在那边!”
吉祥闻听此言,慌忙扭头察看,他一心想要寻找奇怪吼声的来源,却不料刚巧看见,在船的另一侧,他的表弟手挽一位光头美女,他们正向他慢吞吞走来。哟?他来得正好。吉祥心想。小福儿这个“坏孩子”,他滑得好像一条泥鳅,自从上船,他就不见了。乘此机会,定然要捉牢他,同他好好聊聊天,把所有相关“海市蜃楼”的怪诞事情,彻底问个清楚明白。正当他短暂思考之际,他的表弟已经走近。他呀,套上了一具白色丝绸的大袍子。特别的是,他那细长白皙的脖子上,悬挂一条与众不同的墨绿色纱巾。长长的纱巾,乘着海风轻轻飘舞,活像绿色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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