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叶期激烈的情绪稍缓,用袖子揩了揩眼角:“在下方才失态,多有得罪。二位既然是贺辽的友人,不若先进屋来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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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间朴素的物屋子,除了堂屋外,便只有一间厢房,四周的墙壁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字画装饰。
方才那个女人哼着小曲儿在堂屋里,就着这唯一一根蜡烛纳鞋底。在她身旁放着一个小枕头,被小被子裹得里三层外三层。
顾瑶看到了小枕头,面上带了一丝迷惑。
叶期似有察觉,轻声道:“自从绣绣走后,内人时常精神错乱,把绣绣的枕头当成了孩子,抱着不肯撒手。”
“绣绣是你们的孩子?”
她记得赵寅说过,自己的妹妹在逃向雁郡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想必就是绣绣罢。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夭折了。
叶期好像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悲痛,他轻轻点点头。
“在逃跑的路上,绣绣发起了高烧,没过一晚上便走了。从那以后,内子便患上了失常,把那个小枕头当成了我们的绣绣。”
那个坐在烛光边的女人哼着歌,仔细一听是首摇篮曲。她眉眼秀丽,肤白若雪,安静时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大家闺秀。
只是额头上撞出来的青紫,增添了几分诡异和狼狈,是她方才如此癫狂的作证。
同为女子,顾瑶最为了解她所经历的痛苦,一个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宛如失去了半条性命。毕竟那是自己身上的肉呀,是自己的一部分,是她最亲最爱的人。
她垂下眸子,不忍地挪开了视线。
“你们既然从连城赶来,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罢,”叶期让二人坐下,给他们倒了一壶茶水:“粗茶淡水,实在是招待不周了。”
李衍摇摇头,看着杯中的茶叶在水中打璇儿,选择了开门见山。
“此番我们前来,是为了三年前连城水患一事。”
叶期似乎心里有底,闻言只是顿了顿,低头送了一口茶。
“贺大人声称,三年前的县令坠入河坝,溺水而亡。再过不久,县丞也被发现死于家中,不过他并非是畏罪自尽,而是被人从后割破了喉咙,仵作说是他杀,这一点你怎么看?”
叶期平静地听完了李衍的叙述,像是置身于外的旁观者。他“啪嗒”一声缓缓放下茶杯,轻声道:“县丞大人确实是被人杀害,在下觉得那位仵作说得极是。”
“赵寅曾同我说,县丞满门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那叶大人可曾知晓,下了此等毒手之人,究竟是谁?”
李衍的眸子锐利得让人难以直视。叶期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白了脸,伸手想去拿茶杯,却因手抖得厉害,半杯热茶泼在了他手上。
那一夜,没错,就是那一夜。
半个连城都无眠的夜碗,鲜血将护城河染红的夜晚,他带着绣绣和发妻拼命逃跑,冷箭直冲面门而来,死亡触手可及的夜晚。
叶期抬起头,莫名看了眼那小小的、脏兮兮的枕头。
那一夜带着腥臭味的风,似乎又吹了起来。
他的绣绣啊。
他那么小,那么小的身子,被一支凶狠的木箭,直直地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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