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韵第一次跟田修竹提及李峋是回国的前一晚,田修竹主动问起的。
那年她硕士毕业,家人都希望她可以留在国外,但朱韵没有同意。在连续几个月的洗脑下,不怎么了解计算机行业的父母终于相信国内的机会更多,发展更好。
朱韵订完机票,打算请田修竹吃顿饭,一方面告别,一方面表达感谢。谁知在餐厅里,田修竹竟若无其事地表示自己明天会一起走。
“你也走?为什么?”
“国内机会更多,发展更好。”
“……”朱韵放下刀叉,“田修竹。”
她的神情很认真,认真到田修竹不得不停止切牛排。他擦擦手,又清了清嗓子。
“我想回去。”
朱韵又要说什么,田修竹抢先一步。
“跟你一起。”
他的创作正值巅峰期,事业蒸蒸日上,这个时候回国,理由不言而喻。
“田修竹,我……”
“你有男朋友了。”
田修竹笑着说,“你说过两百遍了。”
朱韵捏着高脚酒杯,田修竹重新回去切牛排,不经意问:“我跟他比怎么样?”
“不是一个类型。”
“都是男人。”
朱韵抬眼,餐厅的烛光晃得玻璃杯晶莹闪烁。田修竹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脸很小,比一般的东方人起伏更分明,又不至于太过。他还有双很漂亮的茶色眼睛,虽然平日里有点神神叨叨,但真的很温柔。
朱韵实话实说,“你比他好。”
田修竹似乎觉得朱韵在说假话。
“真的。”
朱韵看着餐盘光洁的边缘,低声道,“其实仔细想想,他大部分时间都挺混蛋的。”
“那小部分呢?”
朱韵无奈道:“你总问他干什么?”
“不想聊聊?”
田修竹用餐布擦擦嘴。他刚吃完东西,嘴唇很红,显得皮肤更加白嫩,配着那表情,看起来精致极了。
田修竹给她倒了点红酒,半开玩笑地说:“明天我们就回去了,有故事最好留在异国他乡,这样回家就是新的开始了。”
田修竹叫服务生撤走所有餐具,只留两支酒杯,他双臂叠在桌面上,就像个学生一样,认认真真听她的话。
那年朱韵二十六岁,出国五年多,没有李峋的日子已经比有李峋的日子多出很多了。
那也是朱韵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将过去的事讲给别人听。
出乎她的意料,整个讲述过程她一滴眼泪也没掉,这跟之前完全不同。她清楚记得刚刚出国的时候,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想,一想就难受,一个人躲进夜里流泪。那时她没有朋友,也很少跟其他人沟通,她缺乏自我开导的能力,只能拼了命地学习,找无数事情充实自己,就算累到连笔都握不住了还是不肯歇。
她总固执地认为,他还在受罪,她就没有资格活得轻松。就像田修竹所言,她把自己圈住了。
但最后让她解脱的并不是田修竹。她不能单纯地将一切推到他身上,将自己的变化简单解释为一个温柔男人字字珠玑的劝解。
是时间。
世界上最慈悲,也最无情的时间。它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单单存在,就足以战胜一切。
此时回顾,其实这五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她只是普普通通的过日子,看太阳升了又落,人群聚了又散,野草荒了又长。
不知不觉中,她不再夜不成眠,不再起疹,也不再大把大把掉头发。再想起他的名字时,她不再流眼泪,有时甚至还会笑出来。只是那笑容始终难以持久,刚弯起嘴角就用尽了力气,像极了当年校园里眨眼凋零的白玉兰。
那晚她与田修竹一直留到餐厅打烊,朱韵讲得口干舌燥,意识混乱。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