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丹娘不徐不缓地开口,手持一盏茶,眼睛都没看跪在底下的人,只轻轻吹了吹微烫的茶水,将那荡漾开的茶叶一并轻轻吹散。
那丫鬟这会自冷静下来,哪里还有方才的冲动勇气,眼珠子转了转,哼哼唧唧道:“奴婢就是心疼太太……这几日夫人都不曾去太太那儿请安,太太偏又不愿打扰夫人,谁都不让说,奴婢瞧不惯,便想着来告知夫人一声……”
坐在上首的年轻夫人轻轻呷了一口茶,笑了。
那眉眼宛若冰霜,清冷绝丽,她的嘴角在笑,眼神却是冰冷至极,半点笑意全无,幽幽一声短叹后,她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样,你下去吧。”
说罢,她摆摆手,就让人将这丫鬟带下去。
谁知那丫鬟竟很有主意,死活不肯走,又是一片梨花带雨,哭得稀里哗啦:“夫人,您是主子,按理说在跟您跟前没有奴婢说话的份,但……孝顺婆母天经地义,奴婢实在是不忍心瞧您这般。”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控制,扑到丹娘跟前咚咚磕头。
那声音闷闷,却又极其响亮,听得人耳朵嗡嗡的。
没等丹娘开口,翠柳已经快步上前,一把将那丫头拽了起来。
”真是奇了。“丹娘笑着,轻轻摇头,“你回去告诉太太,下回不必这般兴师动众的,要来的话让她自己来,推你一个小丫头在前头挡着,怪没意思的,换成
其他主子,你这条小命就算没了。”
她抬眼,望着那惊魂未定的丫鬟,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话算得上釜底抽薪,直接将沈夫人的算盘直接掀翻。
“刚好你在这儿,你也见一见吧。”她指着沈管事,“这位是咱们府上专管田庄的管事,姓沈,是我从云州带过来的老人了,很是忠心妥帖,今日是他来与我报庄子上收成的事情。”
语毕,她脸上浮现起几分嘲弄的笑意。
不过寥寥数语,那丫鬟已经彻底被打得找不着北了。
这会儿再无力气挣扎,任由自己被拖了出去。
沈管事眼明心亮,如何瞧不出刚刚的戏码,他惊讶地看了一眼丹娘,见对方淡定如斯,别说生气了,就是脸半点慌乱都不曾有,依旧是一副冰雪淡然的模样,当即心就安了一半。
主仆二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起方才的这支小插曲,又略坐了坐,沈管事便得了令,下去领赏告退了。
院外,气急了的尔雅劈手给了那丫鬟一巴掌。
十月初,沈管事乘着驴车从庄子上过来了。
他带来了丰收的喜悦,还有厚厚一沓的帐目。
翠柳早就得了门房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过去迎接,把沈管事领到原先待客理事的花厅,又奉上了香茶果子等物。
翠柳笑道:“烦劳管事在这里等一等,夫人那头还没忙完。”
“应该的应该的。”沈管事忙不迭回道,“我来得早了些了,只管请夫人忙着,我等多久都成呢。”
这一等还真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丹娘原本还想歇一歇,一听翠柳说沈管事来了,那已经倦态的精神顿时一振,连衣裳妆容都没更换,直接往花厅而去。
哪怕等了这许久,沈管事依然喜色满面,见了丹娘就不慌不忙地下跪行礼。
丹娘奇了:“今日是怎么了,怎行这般的大礼?该不会是沈管事犯了什么错,这会子在提前找补吧?你且安心,你办事牢靠稳重,即便有什么错处我也会宽限你一回的。”
说着,她也玩笑般的轻笑起来。
沈管事老脸一红,忙又作揖:“瞧夫人说的,是老奴开心坏了,还有……夫人待我等如此仁厚,这一拜也是代表了咱们庄子上的所有人谢谢夫人的周到想着。”
丹娘明白了,挥挥手叫他起来坐着。
沈管事与丹娘打交道次数多了,自然也了解自家主子不爱这些虚礼,便利落起身,不用她开口问,自己就先一笔一笔回话了。
一边听一边翻阅着账目,丹
娘心中赞叹这沈管事办事确实细致,这一目了然的,叫她省了不少功夫。
沈管事早就准备好向她汇报喜讯,一张口便如滔滔不绝的江河,简直停不下来,直到说完最后一笔,他才略略用茶水润了润喉咙,笑道:“都是夫人明鉴,才让咱们庄子上有了这般好的收获,四周的庄子没有一家比得过咱们府上的。”
他骄傲又得意,满是褶子的脸上盛满了笑容。
丹娘翻过最后一页,心中有数:“还要难为你替我管着,这一年的辛苦了。”
“夫人快别这么说了,这本就是老奴应当的。就是不知夫人何时去庄子上瞧瞧?那些个谷仓还要等夫人亲去瞧了才能封门呢。”
“这几日怕是不得空了,再等等吧。”
想了想,丹娘又问,“纳税交粮的那一部分留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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