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料,她竟会对我说出此言。
我今朝身份,是朝廷重犯,而她,身为押解我的朝廷命官,反倒要与我交谈?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满船皆为她的下属,所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在这等级森严、君君臣臣的皇权专制时代,冯冼惟忠尽管似对下属较为宽容,但要做到与下属畅谈无忌是绝不可能的。譬如适才的话题,若是放在我穿越前那时的大部分国家的上下级之间,对话应该可以展开,上级一般不会以“律法不得疑谤”等为理由压制下属、中止交谈。
相对而言,以她的身份,倒是和我这个囚徒可以多谈几句,因为我不属于她的下属,而是属于她的对立面。再说,李唐朝廷应该比较重视与囚犯沟通,录囚制度便是在唐代初年得以完善的,而今虽然男子几乎绝迹,但李唐朝廷应该还延续着录囚制度和常与囚犯沟通的不成文惯例。
因此,她不太愿意与满船下属交谈,而愿与我这个阶下囚交谈,便也可以理解了。
就我而言,我也觉得寂寞,这一路还早,沧海虽美,也基本看够了。谁愿意一路呆望大海?
当然,我可在夜深人静、她们不太在意我之际进入系统,但系统本身不是用来解闷的,而是用来交易的。而我处身此境,系统未必会奖励我,进入其中,估计就是挨训而已。因此,进入系统岂是消遣之道?
想到这些,我道:“也可。大人请指点。”
冯冼惟忠笑道:“不敢。”
为了专注于交谈,我拟尽快喝完椰汁。我抽出苇管,仰起脖子,咕咕几口,将椰汁喝尽,椰汁从我嘴角流溢而出,顺脖而下。
冯冼惟忠和几女盯着我,不约而同地发笑。
冯冼惟忠咳嗽一声,一女将一枚插了苇管的青椰递给我。
我接过,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男子在囚车里装女子,并因动作洒脱恣意、显出男子之气而被作了众女笑料,面子何在?
此时,却见冯冼惟忠也抽出苇管,仰起头,咕咕几口,待椰汁只剩点滴时,摇了几摇,椰汁顺她雪白颌肌流溢一片,脖颈皆是。
她一甩手,将椰壳丢进大海,叫声“痛快”,几声朗笑。
她朗笑之际,周围几女也笑,但未如适才笑我那样无所顾忌,只是捂嘴而笑,且多半偏转了头。
冯冼惟忠笑道:“你这般喝法,却是初见,尝试之下,果然痛快,哈哈!”
我吃了一惊,原来她是在学我的喝椰动作。如此而为,就算称不上是暗示性的亲近,至少也含着一种欣赏。
有句名言好像是这么说的:从敌人那里获得的尊重,比从朋友那里获得的尊重还要珍贵。
只听冯冼惟忠笑道:“你若口渴,只管痛快去喝,痛饮之后,我们一番畅谈!”
她的豪迈气度和在有限度的范围内表现出来的极限关怀,终于感染了我。
我呵呵一笑,无所顾忌地抽出苇管,仰头,捧起椰子对嘴灌下。
冯冼惟忠竟然抚掌,笑道:“这般豪兴,非余所能及!”
我丢下椰壳,一抹嘴,道:“请讲!”
冯冼惟忠笑道:“余久事公务,久不曾出衙门一步。这次因你之故,万里押解,也算是得机游玩,逢沧海滔滔,襟怀俱爽,既如此,以观沧海为题,共为一赋,可否?”
我道:“甚好!”
冯冼惟忠笑道:“咏海诗赋,我以为观沧海较妙。但此诗老气横秋有余,飘洒超脱不足,套路痕迹让人不爽,且似缺诗歌之灵动。姐姐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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