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和他认识,那一切就好谈了嘛。”
“我瞧我好像派不上用场。”
“哪会!你应该拍拍他的肩说:『老曲呀,抱歉,我娘子不小心遭奸人陷害,误抄了你家书肆的书,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人不计小人过,有空上我家来,我请你吃顿饭。』这样才对呀!”花迎春觉得自己满身的冷汗都白流了!没料到自个儿的夫君竟然不出面挺她,真没义气!
“你自己的处置方式比我出面更好,省得你心里有疙瘩。况且你被骂完之俊,不是才觉得心情大好吗?”看她如释重负的模样,让他也跟着轻松起来。
有时做错事被人责备,远比不被责备还要来得畅快。
没有人喜欢被骂,往往会想逃避,但是无论如何逃如何避,心里绝对会牢牢悬着这件事,要是内疚感重些的人,还会好在意地往心里搁。
“是没错啦,被曲家主爷骂完,我大松了口气。”做错事后的坦白,会有一种解脱的快戚。
“这样不是最好吗?”严虑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行,另只手扶着她的后腰,扶住她有些后倾的身子。“倘若你不敢出面,为夫当然也很乐意替你尽绵薄之力,但偏偏你那么勇敢,不需靠我也能那么勇敢。”
“我才不勇敢……一点也不,我很孬的。盼春每次都骂我,我的勇敢只用在别的地方,面对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孬的。我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哭的,可是我这辈子的眼泪全给了你……”
花迎春眼光飘得渺远,像在回忆。
“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掉泪。”
“我现在就想掉泪。”花迎春笑着,眼眶热热暖暖的。一样是眼泪,这样的泪水却不会扎得眼睛疼疼的……
严虑低头,以唇蹭着她的额际及发丝,滑过她的眉眼,唧着她的眼泪,最终落在她的唇心,两人都尝到了这颗咸珠儿的味道。
以前,她为他流尽了苦涩的眼泪,每一滴都灼伤她的眼,凿穿她的心。
将来,她一定还是会为他流许多许多泪水,只是接下来,她的眼泪,不再苦涩。
番外篇——我的妻
成亲了,对他而言到底有什么差别?他不知道,也尚在思索。他在号称“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里,仍执着墨笔,坐在桌上绘制工事图,将园林的每一景每一物都绘入纸间,比起千金,他这幅工事图所能带来的收利更是千百倍之多。
真要说出有哪处不同,那么就是他的床不再只属他一个人所有,有一个女人分享着它,占着一半的床位,深深熟睡着。
他今天才见到她,还不熟识她,她却已经有了一个生命中非常重要的身分,他的妻。
她……叫什么来着?
严虑搁笔思忖,为这个问题苦思了半晌,直到目光瞥见窗外夜色里的金黄小花,那几株忘了在初春便该醒来的迎春花,开于晚春,足足比其他正常勤奋的花儿贪睡好几个月——
是了,迎春,她的名字,他记起来了。
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又在嘴里绕了几回,严虑没注意自己比平时绘着图更多了份专注。本想将心思拉回正途,继续在夜深人静里赶绘工事图,成亲这件事浪费了他一整日的时间,他还得将今日耽误的正事补齐——
只是……视线禁不住挪向喜床,在新悬挂的鲜红喜帐里,他的妻。
思绪一点也不混乱的,可是墨笔握在指节良久,迟迟无法在纸上绘出那豪华府邸前庭的大空地该如何安排,假山流水清泉花草……没有一项绘得出来。
严虑放下笔,往喜帐那方迈步而去,沾着黑墨的长指掀起一小角的丝帐,龙凤烛的火光透进了帐内,衬得她半片裸肩艳红无比,他还记得唇滑过那片肌肤的触感,因为在半刻之前,他彻底品尝过——一个男人在洞房花烛夜里,都是容许贪色的。
颇惊讶自己会想为了她而放下工作,他向来不是这样的人,他很务实,与其将时间花费在无意义的情呀爱上头,还不如多赚些养家费来得实际有用。
脑海里仍是这么想着,但他却依然驻足在床畔,看她酣然甜睡。
记得那日严云领着媒人到书房里打扰他工作,找来许多闺女的墨绘图让他挑选妻子,他忙得焦头烂额,已经足足两日未曾合眼,理智和精神面临最紧绷的断裂边缘,哪有心思再理睬这种芝麻杂事,他就像在抽签一样,执笔的右手快速抽了一幅,丢给了严云,又马不停蹄回到纸间挥洒灵感。
隐约记得媒人夸他好眼光,说画里的姑娘有多娇羞可人多恬静婉约多温柔贤淑……
娇羞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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