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虑碰了软钉子,整整一下午都心神不宁。
花盼春的话让他不安。若花盼春言明花迎春只是不屑见他,所以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惶惑,可她却说花迎春病得不轻,几乎快弄出人命——
为什么病得这么重?是什么疑难杂症如此要命?她究竟怎么了?
严虑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挂念过她。当初娶她,有时数日不见面也是常事,他有惦记着她吗?有吗?
没有。
那么,为什么他现在放心不下,这么……小人地跟踪起花盼春?
他是光明正大的严虑、他是一丝不苟的严虑、他是食古不化的严虑、他是严谨不通情理的严虑,现在竟做起无耻勾当……而且一跟踪就是十七天。
花盼春几乎成天都在花府,早上在饭馆里发发愣打打呵欠,晚上在房里埋头写字,足不出户。本以为她会私下去探视花迎春,但似乎又没有这样的蛛丝马迹。
严虑放弃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改跟踪花戏春,结果下场更糟,跟踪了两天,他只明白男人与女人私会时都说些啥肉麻话,愚蠢的一句“戏春你好美”;笨蛋的一句“你最聪明了,谋仁哥哥”,几乎成了那对小情侣的所有对话。他都不太确定手臂上浮起的疙瘩是因为夜晚太冷,还是因为听见恶心话而浑身战栗。
再来目标变成宝叔叔,他偶尔上街采买食材,和几名老寡妇打情骂俏外,就只是待在燠热的厨房里煎煮炒炸。
最后一个能跟踪的人是三子,他最常出府,跑腿送菜的工作都是他一肩扛下,最有可能趁人不注意时去为花迎春送些衣服食物或是药材——
完全没有!
这些花迎春最熟悉的人没有一个人去关心她,各忙各的,仿佛少掉花迎春一个,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反倒是他这个被休离的前夫婿累得焦头烂额,还会因为找不出她的下落而心慌意乱。
直到又过了半个月,一条身影悄悄地在花府后门徘徊,非常作贼心虚地四处张望,眼前无人跟踪,才慌张推开门,闪进花府里,仿佛身后有着妖魔鬼怪在追赶一般。
关上后门,重重吁喘,那条身影才除下身上全黑的罩衫,在月光下露出脸孔——竟是花迎春。
她一手摸腹一手擦腰,六个多月的孩子已经压得她腰际发疼,加上一路跑回来,差点没让她疼得大哭,她蹒跚拖着脚步,直往花盼春房里去。
“盼春——”
“你怎么回来了?!”花盼春正在写稿子,一见到大姐;她神情惊吓,连忙将她拉进房里再关门落闩。
“等会儿等会儿,让我先躺躺。”花迎春像个老太婆,一举一动都缓慢好多,她躺平,满意一吁,“我的肚子有些疼……”
“要不要找大夫?”天呀,才将近一个月没见到大姐,她是怎么回事?那颗肚子是发胀了还是多塞好几件衣服在里头?!
“没事没事,躺会儿就好。”花迎春连挥手都没有力量,闭眼说着。
见大姐表情比较舒缓,花盼春才问,“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会回来了?”
“我是逃回来的。”
“逃回来?不是住好好的吗?”
花迎春翻翻白眼,“我这模样叫好好的吗?”她指指自己一身狼狈。
“说得也是。你这肚子大好多呀……”花盼春拿食指去戳,没想到一戳,她的肚子竟有了动静,吓得花盼春握着手指缩回胸前。
“是呀。”提到肚子,花迎春才有了笑容。
“既然大成这副德行,你怎么敢回来?!”
“还说哩!那屋子是你替我分租的吧?你怎么不先替我查查那家主人的德行?!”
“出了什么事?大娘人不好,不照顾你吗?”她明明再三叮嘱大娘好好照料大姐的。
“大娘人很好,她儿子不好,想欺负我,还说他没上过孕妇这种下三滥的话,我气得一脚踹断他的命根子,连夜逃回来了。”花迎春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保护孩子的决心给她莫大的勇气,让她面对恶狼也毫不胆怯,现在人平安了,她才发觉自己浑身抖个不停。
“那畜生!他小时候还常到咱们家吃免钱饭,那时明明可爱的让人疼,老是花姐姐长花姐姐短,现在竟然变成那样?!”真是小时了了,大变畜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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