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言,仍是你我君臣二人随意之闲谈,一不作数,二不外传。”赵煦先定下了原则,然后便开始提出了问题,“若由徐之你大展胸中鸿图、尽情书写眼前的这篇少年华夏之锦卷,将该如何落笔呢?”
秦刚不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便就是史上常说的君王问策吧?
在他的脑海里很快闪过了昔日文王问姜尚、孝公问商鞅、玄德问孔明、神宗问安石等等这些已经青史留名的君王问策之名篇典故。
而今,他也不知,在已经发生改变的历史轨迹之下,自己所面临的这次机会,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效应与后果。
他只知道,面对眼前的这位大多数人都太低估的天子,他骄傲且自负、激情而敏感、清醒又坚定。对他的问策,绝非普通的陈词滥调可以应付,更不是一般的奇谈怪论可以轻易打动。
唯有说出一番足以触动赵煦灵魂深处的言语,才有可能让这看似平淡无奇的花园漫谈,真正地载入历史长卷之中,留下足够的印迹与地位。
“陛下既然又与微臣提及《少年华夏说》,当知文中关键便是以人喻国、推国及人。而恰如今日所议,人有四色情绪,则国亦也有情绪四色,也当审时度势,把控情绪,寻找最佳的发展方向。”秦刚借着今天的话题开始慢慢展开自己的观点。
赵煦显然被这样的开头吸引住了,点着头继续听着。
“赤色热烈,宜在逆境转折、开篇破局、一展鸿图之阶段;蓝色严谨,多在大势既定、方略鲜明、政通人和之时。此二色,为陛下所青睐且首选。但是,治国有决策者,还当有辅佐者;有掌舵者,更需要划桨者。因此,黄色坚定,当群起以响应破局热烈之气氛,此为赤黄之组合;而青色绵长,恰连绵不绝之势以续治世长计,此为蓝青组合。人之心情,可随意选择,然国之情绪,更宜此固定搭配。”
“这是为何?”
“色彩各有呼应,唯有固定组合方有相补之效也。如赤黄相衬,蓝青互补。”秦刚解释道,“微臣的这种色彩情绪之道,用在选材用人方面,便有实现珠联璧合之良效。用在治国理政领域,那则微言大义、洞察天机,其中奥妙,非亲历之人难以察尽。”
“陛下欲以赤色激情开创盛世之景,则必求朝中重臣以黄色之持久坚决之道辅以推进,方得保障。而面对内忧外患种种种挑战之下的蓝色冷静、迟缓之举措,尤需在更长远、更周密的外部环境中置以青色绵柔之力加以保证。则国策方有相衬与弥补!”
“有理!重臣却也多赤红,所以朝堂中多有情绪对立、大策悬而不决、法令宣而不久之弊端,原来是同色人才过多,而真正可确保政局稳定的黄色人才却是鲜而缺之!”赵煦倒也从这色彩情绪学说中稍稍有点自悟,而他口中所说的赤红重臣,无非就是章惇、蔡卞等人。而曾布、许将这些人最多有些投机,却是难以称得上黄色,原来用人治政时的情绪色彩失调,也是有着如些大的影响的。
“赤黄相衬之理陛下既明,微臣则不再赘言。至于蓝青互补之略,则重在谋篇布局时,须得广为援引。微臣虽无庙堂之高瞻,但却能有江湖之远瞩,为保国之严谨稳重的蓝色大计,此时便有一青色援引之计欲献予陛下。”
“哦?何计?”
“此计谓为‘出海’!”
“出海?”赵煦奇道。
“对!”秦刚应道,“我大宋虽幅员万里,但大海之外,更是无边无际。出海之途,北可及辽国后方,东可临高丽、倭国,南达江浙广南诸路,更可通南洋百国,此为畅行交通之利也,乃为其一;”
“如今海商兴盛,南粮北运、北货南销,朝廷自用可缓解漕运之局限,民间开放可征收市舶之税收万利,市面商贾之繁荣、民生经济之巨利,此为富民足库之利也,是为其二!”
“臣在两浙路时,曾见明州可造出万斛神舟,凡我大宋海船所至,海盗望风而逃,小邦举国来朝。臣在沧州即购置明州海船,组建沧州水军,北镇辽人,东压高丽,沟通渤海、以壮声威,此为强国盛兵之利,方为其三!”
秦刚说的这三点,不仅仅是每一点都说到了赵煦的心里,更是对他之前知之甚少的出海一事方面打开了全新的窗口。在此之前,他虽然偶尔听到大臣们谈及到海船、海商以及秦刚在沧州新建的水军等零星之事,并不以为然。此时再去思想而来,方知此计竟然还有如此的交通、富国、强兵之诸多大利。
“陛下先前曾有欲将微臣调回中枢之意,只是朝堂格局早定、各方角力均衡。更何况臣年齿尚浅,又曾屡受圣恩简拔,早已被朝臣视为幸进之辈。因此,若是此番回朝,无论安置在哪部哪房,都难免会成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秦刚说到这里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察觉了一下皇帝并没有对此表示反对之意,于是便接着说了下去:
“微臣自认为并不擅长于这等倾轧博弈之争,也并不喜欢于此白白消耗精力。所以便毛遂自荐,愿为陛下开拓这前世未有之海事大业,为大宋创立提举海事之新衙,对外,谋就万邦归朝;对内,搜聚天下之货财;因敌,而建海上之强兵;护国,而立万世之屏障!”
“海事衙门……”赵煦对于这一衙门却是多有犹豫,而他的犹豫倒不是舍不得给秦刚这样的机会,而只是在想,给自己如此赏识的这位臣子只是这样的一个职位,是否过于委屈?
“更何况,海外之地,便是仙山之所在,也是异域之所达。”秦刚不敢肯定赵煦能否可被自己说动,还是一点也不敢大意,为趁热打铁,顺便祭出了这道天下任何皇帝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最强理由,“臣亦想广开航路、遍访四海,誓为陛下求取仙方、拜求仙踪,以佑吾皇之万寿无疆!”
“你……”赵煦果真听到这里时,禁不住一把抓住了秦刚之衣袖,有点激动地问道,“……果真有此可能?”
“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海外仙山,传有万里之遥,中有百险所隔,若得举国之力,又有朝廷钦命,臣必将为此百折不挠,孜孜以求!”
应该说,秦刚最后拿出的这一根稻草,则彻底完成了对于赵煦的彻底说服,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最初所说的“此次仅为闲谈”的前提说法,而是直接便与秦刚细细讨论起了这个新设衙门的诸多细节,甚至都心照不宣地开始设计一旦要在朝堂提出这一提案之后,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反应,并针对这些反应,又将如何借助思路手法以便最终能够施行通过。
待两人皆觉得考虑完了所有的细节与客观因素之后。赵煦这才满意地抬头看向花园外面,却是一下子便瞧见了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走动的梁从政,并不时地望向他这里。
“可有何事?怎么会如此地不镇定?”
梁从政终于等到赵煦看向他,得其目光许可,便立即急冲冲地跑到跟前:“官家,官家,贤妃娘娘突然生了,生了一位皇子!”
“什么?怎么生的这么早?”赵煦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矜持与稳重,欣喜若狂地问道,“生的还是位皇子?那现在的情况如何?……不行,你且快带路,朕要亲自去看看!”
赵煦抬脚就走,走出来两步,却又突然停下,回头对秦刚急道:“秦卿,你也随朕一同去!”
梁从政走在最前,赵煦与秦刚在后面急急跟着,很快就来到了刘贤妃所住的地方。
此时,并不宽敞的门厅、庭院里,都是匆忙忙乱的宫女与宦官,还有一群战战兢兢守在那里的太医们。
赵煦来得极其匆忙,连自己的仪仗都来不及跟着,只是守在门口的一位宦官眼睛尖,一眼看到后,立刻结结巴巴地提醒:“官,官家,官家来了!”
周围的人立刻都跪倒一片。
“都什么时候了!行什么礼!快说,贤妃如何?皇子怎样?”
“臣等恭喜陛下,贤妃娘娘在半个时辰前,顺利诞下一名皇子,母子平安!此时钱太医已经进去,要给娘娘作最后的把脉确诊。”
“好,好好!你们都尽心去忙,朕都有赏,快去!”赵煦立刻高兴地喜不自禁,甚至都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