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转身便走了。
胡砂却再也坐不住。
她抱住小乖的脖子,轻道:“小乖,咱们去找师父吧。给二号先生求情,好不好?”
小乖继续摇头,因着它先前胆小躲在杏花林里,眼睁睁看胡砂送死,所以这次被芳准狠狠说了一顿,他还是第一次冲它发脾气,说得它又羞又愧,哪里还敢再去触霉头。
胡砂只得起身披衣穿鞋:“那我一个人去。”
小乖在后面委屈地咬住她衣服,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好半天,突然开口道:“我、我不敢见师父,他要骂我。”声音细细软软,像个小孩儿。
胡砂惊喜交加,一把捧起它毛茸茸的脸,大叫:“你能说话了?!啊啊!不对,你以前就能说话!为什么后来又不说了?小乖你别怕,你到师父面前说两句话,就像现在一样,保准他不会再骂你了!”
小乖默默摇头,低声道:“我不想说话,二师兄走了,说话也没人理我。”
它突然提到凤仪,胡砂也无话可说。
还记得他脸上那奇异的笑容,像是把她恨到了骨子里,那种恨如此深沉,令人心悸。他从前看她的眼神,一直是居高临下,漫不经心的。
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多么蔑视,稍稍花点小心思小手段,就可以让她感动得不行,用几件漂亮衣服,几根簪子,甚至几只烧鸡就可以收买过去,全然交出自己的信任,毫不怀疑。
他以为也可以这样轻易得到她的爱,令她苦苦痴缠。
可是他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只因他从未真正试着去了解她。
胡砂可以被别人的善意轻易打动,可是绝不会因为别人的恶意而畏缩。
爹曾经说,做人要坦荡,无愧于心。别人对你好一分,你还他三分,这是感恩。别人欺你一分,你要比他硬三分,这是骨气。
所以,如今应该轮到他尝尝挫败的滋味。
胡砂摸摸小乖的脑袋,轻道:“二师兄走啦,只怕以后也不会回来。不过有我在,我陪你说话。”
小乖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你?你才活了多少年,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它掉头朝门口走,忽然又道:“你要去找师父,我可以背你去,不过我不敢见他。”
五色涧就在门外不远的山沟里。
这里一看便知是那种深山老林,几十年也未必有一个人能过来,茅屋被褥什么的,都是芳准用法术临时幻化而出。出门便是大片竹林,胡砂伏在小乖背上,任由它轻轻跃起,风拂过脸颊,带着湿气。
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雾气,因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林中甚是阴凉。
远远的,只望见大片大片的嫣红明媚,像柔软的织锦,铺在雾气下面,原来那是一片桃花林。
小乖缓缓从云头降下,离得近了,才发现桃花林中间陷进去一大块,五道涧水自林中流淌到这里,飞溅而下,声势惊人。因朝阳初升,日光映在涧水上,那五道涧水泛出的色泽竟各自不同,或赤或绿,或青或紫,奇异瑰丽,令人瞠目。
小乖落在桃花林中,将她往地上一放,一言不发地自己飞走了,让她连道谢的话都没说出口。
胡砂只得扶着桃树慢慢朝水声处前行。
两只脚还有点使不上劲,软绵绵的,走多一点就吃力的不行。一大清早的,明明很阴凉,胡砂却出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实在走不动了,便靠在桃树上休息。
桃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凤凰啼鸣一般,音色极美,像是与林中风声水声交融在一处,又如夭桃缤纷似雨,繁花万千,闻者顿时大畅,忘却心底无数烦恼事。
胡砂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去听,一时也不觉得累了,顺着那箫声的来处寻找而去。
不知走过多少株桃树,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对面便是方才在云上见到的凹地,五面涧水奔腾而来,倾入凹地之中,飞珠溅玉,虹彩妖娆,声势之浩大,景观之绮丽,比在上面看有过之而无不及。
胡砂看得呆住,没注意箫声不知何时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斜上方有人在看自己,她急忙抬头,却见芳准白衣磊落,正倚在一块大青石上,石上还放着一只竹箫,方才的箫声果然是他吹的。
此刻他手中拿着毛笔,在一块绢布上细细描画,时不时还低头看看她,见她望过来,他便微微一笑,将手摆了摆:“朝右站些,这样很美。”
胡砂本能地朝右挪了一步,忽然想到什么,她的脸刷地一下又红了,手足无措地轻喊他:“师父……那个……我……”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会再说,站着别动。”
胡砂浑身好像都是僵硬的,僵硬中还带着一丝发软的意思。她定定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连眼睛都不敢随便眨一下。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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