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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将他们逼上绝路,更可恨的是印刷之法现世,科举也不可能一直是他们占上风了。
于是他们会在量地之时做出最后的挣扎。
谢衍轻轻应了一声,听到她继续问:“那以韩家为首的士族要如何?你要将他们全杀了么?”
定然不可能全杀完,可在他们设法对付他的这段时日,他会尽可能多地折断他们的羽翼,让他们畏惧臣服。这般想着,他口中却问道:“不可以么?”
桓玉眉头微蹙看向他,有些不悦的模样:“真想做暴君呀?”
谢衍便改口道:“有心闹事的士族嫡系及所有涉事之人还是要杀的,不然他们不会死心。”
那人定然也不少……
桓玉道:“若是反对的人少,是不是杀的人就少?”
谢衍抚了抚她额角的鬓发,缓缓道:“掌珠,我知道你心疼韩瑶,不想让她死。抛却我圣上的身份,抛却她欺君的罪行,她也确实罪不至死,以往我杀过的一些人也罪不至死……”
譬如当年护国寺中一些罪行不算重的僧人,譬如当年华阴杨氏中一些并不知情的旁支。
似乎又回到他将华阴杨氏灭门那日,血气萦绕不散,似乎有亡魂在耳畔哀嚎妄想将他带入无间地狱。彼时慧觉还存着一丝劝他回头是岸的念头,还并未离开长安。
看着满地的血与尸体,老和尚悲痛不已地看向他问:“他们真的全都该死么?”
于是他说出和如今一样的话:“可他们必须要死。”
“他们站在高处掌控别人的时日太长,已经忘了死亡对己身而言是何滋味。只有当屠刀落在他们的同类身上,他们才会畏惧、会醒悟,知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或许有其他法子能够大到同样的目的,攻心利诱或是威逼,可都没有以死震慑来得快且有力。”
而他想做的,便是能最快将自己能做的事做完,他不想在这个位置上待得太久。
谢衍看着她道:“你说过我做的没错,你说过变革必要流血。”
我也曾因是否该杀这些人而犹疑痛苦,可你告诉我我没有走错路。
“确实如此。”桓玉垂眸道,“……没有人不会畏惧死亡,死亡的确可以最快带来震慑,一切变革都免不了流血……可或许不至于流那么多。”
桓玉抬眸看向谢衍,轻声道:“在数年前那个局面,华阴杨氏之死是最快的破局之法,也利于后续科举推行,可同样留下了弊病。”
弊病便是如今士族认为自己只有灭族与谋事成功两条路可走,华阴杨氏灭门之事让他们认为谢衍同他们不死不休。
“我曾想过为何王家那般只余一个姓氏的士族后人还会站在韩家那边,若非王言之同我兄长交好,王御史如今应当也和韩家走得近。”桓玉道,“因为在他们心中,您一定会让他们去死,所以他们并无他路可走。若是把他们都杀了,那伤筋动骨实在太严重,可现在有了转机。”
桓玉继续道:“你也看得出,韩瑶本人想来是不会再偏私韩家。她的事只有韩家寥寥几人知晓,断掉血缘也只是同那几个人。倘若她不死,后续她应当不会以韩家人自居,也会现于人前。虽然不说,但只要她出现,其他士族必然明白他们与我们并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因为韩家人都能活着——她的名字容颜就是最好的证据。”
“人都怕死,既然怕死,他们也会选择能活下来的那条路,就是向我们投诚。”
桓玉一口气说完,颇为忐忑地等着谢衍的反应,却见他定定看着她沉吟道:“……我们?”
桓玉:“……”
这个时候他还在这里琢磨这些字眼!莫名心中有些气,她在他小臂上轻轻捶了一下:“不是我们成了罢!只有你一个!”
谢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是我们……可那般留下的祸根也多,需要留下太长时日看他们的忠心。”
“太长时日”这几个字终究还是让桓玉沉默了一瞬。片刻后她低声道:“我觉得以往你杀那么多人只是为了尽快做成某件事……明明你并非噬杀之人,也有其他温和的法子达成目的,可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怕来不及做成那些事呢?”
谢衍静静想,或许只是因为我不配也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待这么长时日,我要尽快做完我能想到的那些事。
其实在即位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做皇帝。幼时他一直觉得这个位置会是他的兄长谢衡的,他虽然资质算不上好,可为人忠厚宽和,善用忠臣,不一定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知晓自己并非先帝亲生后就更没有想过,直到谢衡身死,母后不敢接那玉玺,硬生生将玉玺塞进他手中。
那是他发现,除了他,好像没人更适合皇位。
镇北王一家无意,而其余人对皇位本身有着渴求,却还没意识到那代表着怎样深重的责任。
他不放心交给其他人。他不知晓其他人登上皇位后百姓会怎样,至少他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妨害百姓的事。
他不敢做。
可他一个人终究做不了太多,于是他打算在士族大势已去,大同教和突厥那边牵扯到他身世的事解决后将皇位交到一个还算可靠的人手上,再结束掉这根本不该出现的人生。
但那些想法在遇到她后慢慢消散了。或许在这个位置上多坐些时日也不是什么难捱的事,至少能一直庇护她,让她做她想做的。
这些话此时不适合说给她听,自己出口换来的怜惜与悲悯比不过别人蓄意拆穿一切后她的心疼深刻。于是他道:“只是觉得人生苦短,什么事都快些做完更稳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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