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父亲的骄傲,在我后来长大了之后,他每次都要带着我,去各种各样的地下大城市,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见面会,以及科研探讨会。
在那些宴会上,他总会高高的举起我的手,对着那些达官显贵们骄傲的炫耀着,对着所有人宣布着,这是我的女儿,这是我们家里最聪明的人,一定能为大家找到活下来的机会,一定能让大家重新见到光明。
我总是看着父亲仰面的笑容,我不是很能理解那份骄傲,大殿中有着呼啸的风,我的头发和长袍在风中簌簌作响,迎着风散开。
我能看到周围那些人的面容,他们都用着赞许或羡慕的目光看着我,我也不清楚,他们都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我只知道,他们都在对着我笑。
只是在这些宴会里,在这些喧闹的场景中,我总是会想起修的面容,我想知道那些纷纷飘落的细小的金色花瓣,是不是又落在了他那长长的睫毛上?
而每次我回来的时候,我总会看到我的小哥哥,坐在最高的城墙上面等着我,手中的竹笛放在身旁,膝盖上放着一架古琴,指尖在琴弦上弹奏着悠扬的旋律。
那些谜一样的飞鸟,依旧盘旋在他的头顶上面,羽毛簌簌地落了下来,像是坠落的白云,又像是飘落的雪花。
我总能看到我的安静,而气宇轩昂的小哥哥,每次从外面疲惫回来的我,只要看到他在那里弹奏着令人放松的旋律,总是想要热泪盈眶。
还记得雾云花园的绿色森林和金色花海,那是小时候的我和修,最喜欢一起看的风景了,我们总能静静的待在那里,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
在我们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雾云花园了。
只是,我们会偶尔站在宫殿那面最高的墙上,仰望着蔚蓝的虚拟天空,看着那块天空背后的屏幕,以及屏幕之后的大地,还有穿过那层地表之外,真正的天空。
我还记得,我的小哥哥总是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对我说:为什么那些鸟儿,可以在天空里面自由的飞翔,而我却必须永远地待在这个城堡里呢?
我看着我的小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可是他转瞬又笑了,他说:柚木,不用想了,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答案的。
说完,他对我很晴朗的笑,笑容如同弥漫的海金花香,带着阳光的温暖与明亮。
后来,我的小哥哥成为了我的家族中,和我同辈的唯一的男科学家。
我另外的哥哥们,全部没有通过成为科学家的资格。
他真的很优秀,也很聪明。
所以,我看到我的小哥哥,穿上科学家那身白色镶嵌着金边的华丽长袍的时候,感到了恍惚的幸福,又慢又模糊,可是却清晰无比。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论遭受了什么样的待遇,只要金子愿意,那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他总能放出耀眼的光芒来。
看着那时候光芒万丈的小哥哥,我也笑的很开心,哪怕父母再怎么不愿意,他们也只能同意我和小哥哥一起,合一张影留作纪念了。
可是,在拍照之前等待小哥哥的时候,我还是听到了父亲在我背后的叹息声。
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我看到一滴眼泪,从我父亲的眼角流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哭,而母亲正安慰着父亲。
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只能呆呆的看着,直到我的小哥哥从休息室里出来后,父亲这才停止了落泪,和母亲一起,给他露出了笑容。
那张照片,后来我一直保存着,无论到哪里我都放在身上,那是和我最亲近的三个人,与我唯一的留影了。
这是命运,给予我的宝藏。
我的小哥哥从小就不喜欢和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安静而平凡。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说的最多一句话是,柚木,你想和我一起离开吗?
当时我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问他:离开?修,你是说离开我们家族的宫殿,去到市区里吗?还是说,离开巴斯塔,去别的城市吗?
修看着我,眼中的忧伤化为实质,如同最后的落日。
他走过来抓住我的肩膀,俯下脸来望着我说:柚木,我很想带你离开,我们可以离开地底下,我们可以奔向天空,离开这颗星球,你愿意吗?
我看着我的小哥哥的面容,他脸上痛苦的神色,如同一道一道深深的刻痕。
哥,其实你要我到什么地方去,我都会跟着你去的。
然后,修把头埋到我的肩膀上,他没有哭出声音,可是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流进我的脖子。
那时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小哥哥明明感觉很是温暖,可是他的眼泪会有这么冰冷,几乎都要把我冻伤了。
之后,修低低的说:柚木,我哪儿也不要你去,你应该在巴斯塔市中心的宫殿里,永远快乐的生活下去,成为巴斯塔的骄傲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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