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了数局,殷煜珩依旧手执黑子,半点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赵晏磬为了入宫参加祭祀大典起得早,此刻只能频频以袖掩口,哈气连天。
殷煜珩轻轻放下一子,挑眉道,“殿下,您可要小心了。”
太子挤了挤眼,汇神看向棋盘,白子大势已去,他输了。
“呵呵呵……煜珩棋艺愈发精湛了,本宫乏了,难免有疏忽,不如改日,待吾养精蓄锐,再与你较量!”
殷煜珩双眼未离开棋盘,幽幽道,“殿下这就认输了?”
一语双关,赵晏磬眼帘掀得锐利,却见对面的人闲适自在,顿时困意全无。
“煜珩今日好兴致,好,吾就舍命陪君子,再来!”
殷煜珩却把手中棋子扔进棋筐,身子往后一倾,狭长的眸子轻眨,看得太子不明所以。
他骤然笑道,“殿下果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只不过,您已经是大齐的储君了,难道还不够吗?”
赵晏磬脸上的笑意散去,“煜珩所指的,吾不知是何事……”
殷煜珩轻叹一声,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太子道,“牡丹舟,东家姓乔,与先皇后是本家……”
太子眼仁晃了晃,冷笑着偏过脸,“呵……还真是巧了,这么说,二弟昨夜出事,倒像是本宫做下的了……”
赵晏磬虽是自嘲的语气,眼中却浮动着杀机,殷煜珩转身回来,他双眸又瞬时变回清澈无辜。
“或许也只是巧合罢了,下臣不愿看陛下忧心,更不愿大齐百姓因党争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东宫的修缮,臣会亲自监督,相信上元佳节前,殿下便可回宫了。”
太子垂眸,继续捡着棋盘上的白子,放慢语速道,“吾怎么听着,煜珩这是急着撵本宫走啊,还以为住得近了,你与吾合该更亲近些。”
“殿下是储君,君臣有别,煜珩不敢忘本,况且,就算殿下再想待臣亲厚,难道永远都不回宫了吗?”
殷煜珩重新坐了回来,棋盘上的白子已经尽数捡走,剩下的黑子被他大手一扫,轻松收回筐中。
太子看了看他,轻笑着落下第一子,“吾一直有件事想问,还请煜珩如实相告。”
黑子落下,殷煜珩抬眼,“臣也有话想问,不过殿下执先手,请……”
“湘凌嫁入东宫,煜珩……放下了吗?”
殷煜珩毫无犹豫地在白子下面垫了一子,淡淡道,“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木已成舟,殿下都不计较梅家曾收过殷家的聘礼,难道臣还能计较殿下夺人所爱?”
赵晏磬执白子的手顿了顿,谨慎道,“看来煜珩还是怨本宫了,可父皇将吾的婚事交给云妃做主,你该知道,本宫不好抗命。若本宫当时极力反对,那湘凌便就此成了都城的笑柄,被东宫退婚的女娘,谁敢再上门提亲。”
“云妃当时选了三家,是殿下最后定的梅家,臣没记错吧?”
太子手里的棋子捏不住了,慌忙收回手,掩饰指尖冒汗。
“殿下多年来待煜珩如亲弟,即是殿下真心中意太子妃娘娘,臣当然愿成人之美,也乐见她封妃入宫,得了个更好的归宿。臣要问的,还是那句,殿下还不满足吗?”
殷煜珩伸出手掌,掌心一颗黑子莹莹发亮,与其他棋子不同,像是被攥在手中盘了良久,油脂沁出了光。
“殿下有一筐的白子,臣唯有掌上这一颗,放不下。”
太子看了看那颗棋,又看了看棋盘,颌关微张了张,落下一子道,“煜珩可知,这手谈之道,不就是围困对手,再将对方的棋子,一颗、一颗地吞掉吗?”
殷煜珩眸光明厉了几分,手指缓缓向上合拢,将那颗棋子攥在掌心。
“殿下又怎能确保,被吞掉的不是自己所执的白子?”
赵晏磬闻言,再着眼于棋盘之上,发现黑子已经将一颗白子死死困住,还差一子便可拿下。
殷煜珩执子不落,不是为了自己,反倒是像再给太子留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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