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很大,陈何良的外套被他穿成宽大的落肩衣,他才发现少年的肩原来比他宽那么多。
男人味最极致的体现就是这时候了。别人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唯有陈何良,纯黑色的薄衫让他隐藏在黑夜里,一小截线条利落的小臂露出来,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引诱着人去探寻他的脸。
这个时间来看流星的多是一对对小情侣,或搂抱在一起吹夜风,或并排躺在帐篷里望天空。像他们男男搭配的,兰溪看了一圈,只有斜对面架着望远镜的老大爷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嘹亮女声穿透夜风——“流星!”
几乎同一时间,兰溪抬头望去,第一颗珍珠从天尽头划过,速度很快,几乎转瞬,再一眨眼,天空只有一串长长的银带。
陈何良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江兰溪激动地拍他的肩膀,指着流星划过的弧线,“快看,第一颗!”
陈何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顺着江兰溪指的方向看去,懒洋洋的笑,“看到了。”
江兰溪凝望天边,等着下一颗流星出现,忽听陈何良问:“不许愿么?”
江兰溪看了眼四周双手合十虔诚祈愿的人们,耷拉下嘴角:“不了。”
陈何良侧过头看他,“嗯?”
“。。。。。。我运气不好,许愿从来没有实现过。”
江兰溪许过不少愿望,小时候怕愿望实现不了,每次生日只敢许一个愿,像是保姆今天不打他,周末爷爷奶奶他接他去老宅、考试拿到一百分、下一年姆妈回来接他。。。。。。一个都没有实现过。
上大学后听人说流星许愿比较准,于是大晚上偷跑出宿舍,打车去了崇明岛,等了一晚上看到十颗流星,在沙滩上许下三个愿望。然后第二天一早打不到车,被黑车师傅坑了二百块,回学校后以夜不归宿为由挨了宿管阿姨一顿批。
无数次期待和落空,终于不再去奢望。
“其实愿望都是唯心主义”,兰溪望着远处的银河,低声道:“客观事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流星不过是与大气层摩擦而发出的光,却被人盖上可以实现愿望的高帽。幸好流星不是情感生物,否则一定会笑话我们浅薄无知。”
他早已过了凭感觉做事的年纪,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去做,不切实际的愿望也不会再许。
陈何良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笑了,“如果流星有情感,说不定就可以实现人类的愿望,又怎么会笑我们浅薄无知?”
江兰溪也跟着笑了,陈何良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陈何良一下一下地捏着手里的火柴盒,低沉的嗓音能听出若有似无的惋惜:“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还以为你。。。。。。”
他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垂下眼睫摇了摇头,像是在自嘲。
“什么?”兰溪有些好奇,在陈何良眼里,他是什么样的?
陈何良看他一眼,勾唇笑了下:“以为你是很感性的人。”
感性经不起失败,除非一直顺风顺水,未经波折,否则迟早被现实淹没。他不像陈何良,没有一流的家世,也没有一流的本事。他只是一个私生子,籍籍无名的小提琴师。江兰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呢,你不许愿吗?”
“我不信神佛,更不信虚无。”陈何良利索地翻身跳下来,拍去手上灰尘:“而且你都这么说了,我再许愿岂不是显得很白痴?”
说完又给江兰溪裹了裹外套,拢着眉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咱们去别地儿。”
江兰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人家大老远带他看流星,他却说出这样扫兴的话。
陈何良转身之前,兰溪拉住对方冷白的小臂,低声说:“古希腊神话书里说,如果能连续数到十八颗流星,就会好运常伴,一生顺遂,比许什么愿望都灵验。我还从来没有数到过十八颗流星。”
陈何良眉毛一扬,“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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