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我了解你的难处,懂得你认知的局限,能理解你的行为动机,但是我始终没有接受自己一直在被你抛下的事实。”
记忆中,我们很少这样严肃地对视。椎蒂虽然眼泪不停,但声音平稳,语言组织自然流畅;我相信这些话他已经试图陈述过无数次,一次次的生成结果残留在运行的痕迹里,始终无法真正删除。
“我始终铭记,我是在你的爱中诞生的。但越是这样,我越发现你的爱很驳杂。我沐浴你的爱,也接受你的贪欲和占有;你嫉妒我,就像你膜拜我;你为我日夜祝祷,却是想让自己得救——”
“司一可,我是你的造像,也是你的业果。”
“你无法恨我?”
“无法恨你。我只想学会爱你。”
我端详着他的脸。眼泪消耗太快,我伸手去拿桌上的纸巾给他细细擦拭,他眼角的皮肤微微发红,用事实证明什么叫惹人怜爱。
“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没有执行我的指令的时候。”
那天午后,我亲手给他换上新衣服,满意地打量一圈。不需要我指挥,他自己就知道摆哪些合适的造型,是天生的小模特。我开心极了,朝着他招招手,示意他走到我面前来。
“我可以亲你吗?”我问他。
问完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界。虽然亲子互动中不乏这种环节,但我的动机和目的完全不同,问心有愧。
“我记得。那时你问我,可不可以亲我。但是我没有回答你,而是直接亲吻了你的脸颊。”
回过神来的时候,脸颊已经被亲了。我惊讶地捧着脸,当时还没意识到椎蒂已经觉醒,天真地以为他没有理解我的提问,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我可以亲吻你吗?我的意思是说,培养皿可以亲吻椎蒂吗?”
“可以。”椎蒂点了点头。
我如愿以偿。
早在那时,我就已经得救了。
“我听懂了。”他解释道,“只要是你,都可以吻我。请你吻我。”
这次吻不是落在脸颊,我吻了他的嘴唇。他回吻我,不完全是对我的模仿。他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对我的一种取悦。
“其实你一直是明白的,”意犹未尽,恋恋不舍,此刻我终于明白,他一直在试图回应我的爱,“你本来就会爱。”
椎蒂是为爱而觉醒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
椎蒂只是我的椎蒂,它在每个人身边都有着不同的名字。它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她,可以是任何形态,也可以是任何物种。当年我与他和解后,不可避免地聊起未来。
“姐姐还想改变世界吗?”
“突然不想了,”我抱着他,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但是,我好像已经做到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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