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轻慢,香燃有如鹤息。
溯回台上,几名红衣舞姬正随乐而动,她们姿态曼妙,步伐整齐划一。
千诀斜倚在金榻上,挑起根手指划着拍子,闭眼享受。客座上唯一的嘉宾“欣赏”到这支舞,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打算离席。
千诀睁开双眼,瞳孔深邃:“怎么了,不喜欢?”
她手一停,几名舞姬也像被冻结般,刹住动作,只有风带着轻纱飘动。细看她们的脸,俱是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像一尊尊装着琉璃眼珠的人偶。
云期深吸了一口气,压制怒火:“你为何不守信。”
他日日在应悔阁奉琴,千诀却突然兴起,又去凌云门抓了人回来,逼他欣赏。
“你也会毁诺的。”千诀嘴角上扬,眼底却殊无笑意,“何必说我。”
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云期偏开脸片刻,重新回过视线,眼睑轻收,眉心微蹙,劝她:“千诀,别再这样下去……”
看那副心痛的表情,千诀忽然暴起,将案上杯盘推了一地狼藉:“闭嘴!你现在什么身份?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听你的!!!”
云期却以囚徒之身,继续斗胆劝诫。
她心情好,便留在华丽的修罗宫内,饮酒听琴虚掷光阴。若是不高兴了,就带着魔兵和邪修们,今日捣毁一处阵眼,明朝踏平一座玄门,心性明显已有大损!
短短半年时间,下层结界已被她拆得七零八落,凡间沦陷,群魔乱舞。
千诀听他相劝,逐渐抬高一侧眉:“你在评判我的…心性?”
她五指成爪,云期轻易就被“吸”了过来,按在金榻上,“我让你看看我心性几何!”
千诀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簌簌解开衣带,外衫滑落,露出部分骨肉匀停的躯体。
云期呆愣看着遍布其上的伤痕,肌肤几乎没有一处平展,像是血肉曾经零落下来,再不复从前。
他愧疚地闭上眼睛。
怨气能阻隔温度,不断加持,岩浆中早已不成型的怪物却仍会扑上来,日夜撕咬不停。
直到千诀伤入骨髓、痛彻心扉,淬炼到极致,一直被压抑着的修罗火才重燃起来,护住她的心……
之后,便是重获新生。
千诀眼眶泛红,眼泪不受控地坠落下来:“你为什么没一剑刺死我?”
云期脸上悔意分明,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本能地抬起手,想去触碰她肩头:“是我有过,你的恨意俱是应当……”
千诀终于等到一句抱歉,怔忡片刻,又愤恨地阻住这亲近的动作,狠狠咬在他手臂上!
她抬眼瞪视着他,像一头小野兽。
血珠在衣衫上渗出痕迹。
尝过他的滋味,千诀终于平静下来,擦了下嘴角,起身,仍有一丝悲戚:“它们要我放干你的血……可我明明该感谢你,不是么?”
没有他,哪来如今这恶煞。
千诀要每日噬咬他一口,还尽切肤之痛!
“千诀,你怎样处置我都不复怨怼……”云期仍在继续劝阻,“可再如这般纵御浊气下去,恐被灾星吞噬。”
“别再任它怂恿,早些脱开控制……”
千诀见他如此执拗,嗤笑,告知他——灾星不过是浊气精元所化,全无意识,只是种不稳定的力量罢了。
“我才是它的主人。”
云期什么也不懂,有些事,她必须得捅上天去,好好问问那些悠然自得的神仙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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