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忽然一声拉回现实,苏莞烟本能地推脱道:“凌大人聪明绝顶,其中玄机必定是早已洞察,不如说出来指点一下我们这等愚人!”
“话不能这么说!凌某人若是知道也就不会问苏公子了”,凌淮陌环抱着手径直越过苏莞烟,走到苏莞烟与韩辛辰中间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盯着韩辛辰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看了半天,然后笑道:“听村民说,那天真是悬得很!闪电哪里也不劈,就照着粮仓一下子就起了大火。凌某人起初也是不信‘天火’一说,不过这两天听传闻听多了竟也有几分相信了。苏公子今日刚到,心还是通透的,不如再仔细盘查一遍,免得被传闻听歪了耳朵。”
被人推上了擂台,不抽出大刀耍上一阵子就是打了自己人的脸。若是只有他自己与陈千里,苏莞烟大可以厚起脸皮推脱,但现在他不可以,毕竟是回头就有“土皇帝”看着,怎么也带像模像样的装上一装。再说了,被人念叨了一路,苏莞烟本人对所谓的“天火”也起了几分好奇。
内外同时起作用,苏美人当然不会再有意谦让,朝着凌淮陌拱拱手,便带着自己的“侍卫”走到了粮仓外围。不看便罢,这仔细一看,苏莞烟心里顿时起了疑惑:“哪地方的粮仓也不会是露天的,地上有用于固定仓顶、打架遮雨棚的铁钩很正常,但里外两层,新旧还有明显差异似乎就说不过去了。”
“豫州粮仓烧毁前下过雨?”苏莞烟站起身,看先一路陪同的粮仓管事。
“没有”,管事摇摇头,但很快又补充道:“我们常年看管粮仓对天气都敏感的很。那几天里到了晚上连着刮大风,我们估摸着十有□□近来会有雨,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早早就把遮雨棚盖起来了!大人,天火把棚子烧了,但我们当时真的是做足了工作。”
苏莞烟仰起头,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是看着了早不复存在的遮雨棚,沉默片刻又问道:“搭遮雨棚的人是当地老百姓?”
管事闻言一时语塞,毕竟事情过去有段时间了,他还真有些就不清楚当时搭建棚子的人,只得犹犹豫豫道:“这个……这个……小人记不清了……但中间的确是有人不说当地方言,听着口音像是大都的。”
“你怎么能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搞清楚就拉来搭建遮雨棚呢?!”苏莞烟忽然翻了脸,厉声怒喝:“我猜着,应当就是那些人里有人出言不敬龙王,这才招来‘天火’!百姓无粮全是因你一时大意造成的!”
“来人把他拖下去!”
凌淮陌配合地转瞬大翻脸,管事还没有搞明白状况,豫州郡守的卫兵便一窝蜂地把人按倒在地上,拖了下去。
苏莞烟舔舔嘴唇,看着凌淮陌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轻出口气。后面韩辛辰不远不近的跟着,看够了大戏,啧啧嘴给出了整场水平的评价:“不错!起承转合尚算精彩,只是结尾有点生硬!下回苏公子可以改改。比如直接说是搭建遮雨棚时有人做了手脚,多拉了几根铁链把闪电引来的,可能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都来的人是什么概念苏莞烟掂量的清楚,斜眼扫过韩辛辰,刻意压低声音道:“莞烟是个小民没那么大的胆量。王爷,您是来帮我的,不能和凌淮陌那厮一般耍弄我寻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熬夜码字真心伤不起!
明天晚上八点前再来一更,完成榜单任务。
☆、第四十九章 大哥
苏莞烟才到豫州一天,粮仓起火一案就这么稀里糊涂“顺应民心”地结案了。潦草的过程,让听闻者都是连连咋舌,偏偏当事的几位满不在乎,毕竟于他们后面的事情才是重头戏。通州要恢复元气,西北面要逐步稳定,这些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凌淮陌坐稳了豫州不打算立刻离开,打着是和韩辛辰慢慢磨时间的心思,当然了,楚王爷本人也并不着急。
韩辛辰从不觉得他比凌淮陌要聪明,但只有一件事他能肯定自己比凌淮陌要看得明白。所以豫州他吃定了并且耗不了多少时间。
北方天气干燥,被子要比在南方的时候软上许多。春天最容易犯困,苏莞烟在被窝里拱了两拱,揉眼看着外面一片亮堂堂,这才万分留恋地坐起来。
“公子你醒了?”小哲听见动静,赶忙捧起衣物立在床边,瞟了眼左右没人,低声道:“消息传出去了,您放心。”
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小哲的话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苏莞烟像一只没有睡醒的懒猫,庸散地摆摆手,微微抬起下巴,拉长声音问:“他呢?”
小哲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苏莞烟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王爷昨晚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见回来,不然我出去找找。”
“他要是不想回来,你是绝对找不找的”,苏莞烟冷声回复,他对小哲,不同于对珠月,中间加了个蒋崇琴,多少有些刻意的疏远,许多闲话不能,更不愿与他多说。
撑撑胳膊下了床,缓了片刻神儿,苏莞烟只披件白色单衣便出了房间。院子里是一片大好阳光,稀稀拉拉的几朵桃花在枝头怯生生地张望,像极了未出阁的闺房小姐,脸庞涨得通红,眼睛里是满满的青雉与羞涩。
记得潞州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颗桃树,他要与楚家兄妹三个人手拉着手才能合抱过来。春天的时候,花朵儿可不像这里的那么“内秀”,一朵连着一朵,热闹地挤在梢头,一阵大风吹过,满院子都飘着粉红色。每每此时,小妹一定要他爬上树摘下一朵桃花插在发团子上,然后追着细碎的花瓣兴奋地跑来跑去。楚家大哥与他不同,向来读书用工,不管他两个在院子里闹成什么样子都是微蹙着眉,一本正经地念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韩辛辰一脚跨进大门就看见苏莞烟站在院子里唯一的那棵老桃树下,说是赏花,眼神却一点也不灵动,嘴角向上勾着,愣愣的完全是出神儿发呆的样子。
“看什么呢?”韩辛辰顶着他那张不怎么精神的脸走到更不怎么精神的老桃树下,伸手在苏莞烟脸前晃了一晃,轻笑道:“你是想我想的灵魂出窍了啊?要是,回去一定重重有赏!”
苏莞烟听到声音回过神儿,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某人,心里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在一瞬间有些绷不住了,脸上的憎恶与愤恨连遮掩都来不及。
“不过是一句玩笑不至于如此吧!”韩辛辰讪笑一下,抬起胳膊用袖子遮住脸,有意与他拉开距离,调笑道:“果然是人都喜好颜色,千万承诺竟然抵不过一张丑脸。苏公子表现得这么明显,也不考虑考虑本王的感受。”
苏莞烟迅速换了一张笑脸,言语间略带了局促:“王爷说笑了,莞烟刚才不过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实在是有点气恼。”
“凌淮陌?”韩辛辰扬起语调,眉毛一挑,向上歪斜的豆豆眼更显得猥*琐。
“怎么会,我哪里敢和凌大人生气”,苏莞烟笑着摇摇脑袋,抬头看着稀稀落落的桃花,环起手悠悠道:“我小时候家门前也有一棵桃树,很高很茂盛,绝不是它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春天来了,我和邻家小孩子都喜欢爬到树上玩,可惜好景不长,我犯贱招惹了一只疯狗把邻家小妹咬死了。村里村外骂声四起,爷爷与我再也呆不下去,才开始四处唱曲儿讨生活的。”
韩辛辰放下手,歪着头看看凌淮陌,许久啧啧嘴道:“难怪你那么怕玉将……”
“王爷的狗当然不同于乡野疯狗,”苏莞烟弯起眉眼,嘴唇微开露出下排整齐的白牙,浅笑道:“玉将是王爷的爱犬,当然是随主子,通人性的。”
韩辛辰“呵”笑了出来,拉住苏莞烟的胳膊便往屋里走:“苏公子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真是白瞎了本王一片好心,连夜去城外买了当地的点心来给你尝尝鲜。”
被他拖拉着往前走,听到这话一低头才看见他手上还当真提着油纸包成的一个个小包。“扯淡!他才不会有这份心思”,苏莞烟脸上笑盈盈的迎合,心里却暗揣度着韩辛辰连夜出城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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