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环佩舒出一口气道:“这便是了。既然祝相与祝贤妃之间的兄妹关系并非固若金汤,那么指不定祝相会转而支持十七皇子呢。”
洛瑕道:“只是不论如何,祝相终究都还是宁王的亲舅舅,即便他与祝贤妃之间生了嫌隙,也不定意味着他会转投十七皇子这边。一来颙儿年纪尚小,恐不能教祝公明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二来,毕竟本宫只是颙儿的养母,颙儿亲生的母妃质嫔只是宫女出身,而且又早逝。身后背景单薄,怕会教人觉着不足为恃。”
乔环佩垂眸半晌,忽地却抬了眼道:“有件事,是婢妾还在做宫女时无意间听闻的。三年前婢妾在祝贤妃宫外的小花园里做莳花宫女,某一晚曾见到祝相与皇后娘娘身边一名姑姑密谈……因那日婢妾犯了错,被罚在花园里值夜,是以记得很清楚。”
“难不成……那位姑姑便是后来的质嫔?”
“并非质嫔,而是如今还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姑姑。”
皇后身边的左膀右臂与左相深夜在宫中私会密谈,况且左相还是与皇后娘娘并不算交好的祝贤妃兄长。个中因果缘由,委实不能不教人多想。洛瑕又向她问了一回:“你可确定么?”
“婢妾与桂姑姑是同乡,入宫后她对婢妾曾多有照拂,与婢妾尚算是相熟,是以不会看错。祝相很得皇上倚重,早得了恩典,能常在宫中走动。奴婢曾见过数次,想来也不会有错。”
见乔环佩这样肯定,洛瑕细细思索了片刻,便道:“既如此,你可有法子查清祝相与桂姑姑之间的事么?”
乔环佩颔首笑道:“姐姐别看婢妾平日庸懦,往日的姐妹也都是很有眼力的。婢妾教铃儿往宫女中查探一番,能探听出来的东西也必不会少。”
三日之后入夜,洛瑕方更了衣要歇下,便闻廊下有人细声细气唤她道:“姐姐,是婢妾。”
听出是环佩,她便立刻披衣下了榻,着琼琚去为她开门。
“琼琚你且先去小厨房,将乔婕妤最爱的樱桃蜜露取来。”此话分明是要将她支开,琼琚面上一瞬间露出些许奇怪的神色,却还是应了是,掩门出去了。
“都探到了什么?”
乔环佩定一定神色,道:“姐姐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祝贤妃与祝相竟不是同母所出,并且祝相之母乃是被贤妃之母害死。两人之间存有芥蒂已久,只是从前因祝贤妃在后宫,祝家尚且要倚仗她的照应,祝相与她才能相安无事。几年前贤妃便要求祝相保宁王登位,祝相不知怎地竟不同意,两人之间闹了好些不愉快。而皇后仿佛是知晓了此事,便派桂姑姑前去拉拢祝相,是以这便有了从前奴婢在贤妃宫外的小花园里看到的那一幕。”
“皇后自己膝下无子,拉拢祝相却是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质嫔所出的十七皇子?”
☆、(八十)
“姐姐猜得不错。宫中数名位高权重的妃嫔皆育有子嗣,而皇后身为正宫,却膝下空虚,心中难免自觉来日无所凭恃。可巧曾是她身边人的质嫔遗下一子,皇后自是想着要接到膝下来抚养。可谁想竟被姐姐捷足先登。不过婢妾私心想着,皇后该是觉着姐姐无论如何身后并无背景,并无争权夺力之能,又与列荣夫人等人针锋相对。这才放任姐姐成为十七皇子的母妃,较之让郑氏白捡了个便宜母妃来做,总是要好些的。是以……皇上将十七皇子送到姐姐宫里抚养时,皇后才并未出手阻止。而当初拉拢祝相,则是为了教他想法子向皇上进言,将十七皇子送到皇后宫中抚养,并且今后保住十七皇子的太子之位。”
“皇后三年前尚在病中,便能有如此思虑,委实是不能小看了她去。”
乔环佩一席话,洛瑕听了只觉眼前陡然现出了一丝光明。皇后既有此意,那她也便顺水推舟。当年祝公明不知为何还是没有答应皇后的要求,只是如今这要求由她来提……要与人结盟的法子无非两样:挟之掣肘,抑或是利益共享。所谓人有掣肘,若是她能擎住祝公明的掣肘,以之要挟;又或是她能够找到与祝公明的利益共同点,便不愁没有筹码与其交涉。
以成贵妃的例子看来,为人父母者,大抵最在乎的便是自己子女的前程归宿。祝公明无子,对独女祝芳菁自是宠上了天。而以祝芳菁的显赫身份,嫁一个皇子亲王做王妃是绰绰有余。只可惜……她最倾心的元颀恐怕是不会娶她,她心愿落了空,怕是还得有一番大闹罢?
“环佩,你去将靖王为一求之不得的女子决意终身不娶的风声传出去,祝相千金常往宫里走动,这话怕很容易便能传到她耳中去罢?”洛瑕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笑道。
乔环佩颔首:“婢妾这便去。”
三日后洛瑕与乔环佩相携着一同在秋爽苑中闲步,轩榭周围花木扶疏,枝叶繁荫,虽是时值盛夏七月流火,行走其间却不觉炎热,抬目望去满眼绿荫,倒是凉爽怡人。而她们到此却并非只是为了乘凉,而是因此地乃是祝相千金祝芳菁在一整个皇宫中最常流连之处,她们才来这里“消遣”一番,以期“偶然”之间能听到什么话来。
“……元颉,你可晓得十三表哥中意的女子是谁么?”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乔环佩与铃儿动作果然极快,几日内便将消息传到祝芳菁耳中,且不论她信与不信,至少教她半信半疑,目前便已是足够了。十五皇子显王,单名一个“颉”字,果然,她是将此事拿去问了十五皇子。
十五皇子元颉虽已封亲王,却还只是个年且十九、未及弱冠的少年,虽已搬进了宫外的府邸,往来宫中陪伴其母妃严淑媛却是家常便饭。此时大约是祝芳菁将其拉来秋爽苑,要问他关于元颀的事。
“十三哥有了意中人一事,我晓得一些,只是究竟是哪家的小姐……芳菁,我却当真是不知。”元颉摊了摊手,极随意地倚靠在轩榭周围的扶栏上,指尖不停转着一串红绳,好一副潇洒肆意、游戏人间的贵介公子模样。皇帝早说他性子顽劣,不服管教,很是教人头疼,看来倒是不假。
祝芳菁顿足,几乎将银牙咬碎:“若是教本小姐晓得了是哪家的狐狸精将十三表哥勾引了去,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因二人是在轩榭外说话,洛瑕与乔环佩二人在花木丛生的小径处站着,元颉与祝芳菁虽看不见她们,她们却能将二人说话时面上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祝芳菁说罢这一句,竟似是蓦地想起了什么,神色敏感地扯了一扯元颉的衣袖,着意压低了声道:“我且问你,十三表哥同宫中那一位洛姬娘娘……可曾有过什么交集?”
听见提及自己,洛瑕心下几乎是下意识一紧。当日元颢……难道根本不曾向祝芳菁解释不成?
“洛姬?”元颉亦是一愣,“我记得该是没有。只是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有一日我经过永巷,却见到本应身在甘凉塞的十三哥出现在那里,我喊他他却不应,过了转角却是乘上了宁波塘棹口往塘心紫石宫所在的花汀洲的小舟……那位洛姬,我记得便正是住在紫石宫里。”
听了这话,祝芳菁仿佛一下子想通了什么,喃喃道:“那日万寿宴上,我便瞧出十三表哥与她之间是有什么不对劲,难不成十三表哥倾心的女子……当真是她?”
“……引火烧身,方能釜底抽薪。”洛瑕清楚地听见她说什么,面容一瞬间倏地沉下来,神情极为平淡,这样说着,拢了拢衣襟,便携着乔环佩转身离去。
“姐姐预备做什么?”
“等着左相千金上门寻衅。”她足下步履不紧不慢,转首向乔环佩含几分笑意淡淡道,“本宫虽居于深宫,足不出户,然而只坐井观天却也能知晴雨日夜。千金小姐如祝芳菁,本宫虽不熟悉,却也晓得她们大多自视甚高。更何况祝芳菁身份确然显赫,想要嫁一位皇子亲王为正妃也并非不可能,甚至若她有心,以祝公明如今的权势,来日母仪天下也不是不能。本宫早有耳闻她自小即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说想要,也自有人能为她摘来。她自不会坐视元颀心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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