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灼灼,晒得人眼花,明舒捧着一托盘的饰品在甄家园子里走了半天,后背已经汗湿,现下被卢三娘拦住去路,只能在阳光下停步。
看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明舒行个礼,淡道:“卢三娘子,烦请让个道,甄老夫人还等着我送这批首饰样子去给她老人家过目。”
这里是甄家,身边又有甄家带路的丫鬟,明舒不觉得以贤淑闻名的卢三娘会在别人家中明目张胆地给她找碴,几句言语嘲讽,她还遭得住。
“哦?”卢瑞珊瞥了眼她手中托盘,朝身边比自己小一点儿的姑娘笑笑。
那姑娘穿了身红裳,神情倨傲,她挥挥手,带路的甄家小丫鬟就躬身退下,她方不屑地开口:“破落门面的东西,我祖母哪里看得上?她老人家可没功夫见你。”说罢她又掩唇笑起。
“这位是甄家嫡出的大姑娘,甄老夫人最疼爱的亲孙女儿。”卢三娘便介绍道。
明舒蹙了蹙眉,隐隐猜到这趟甄家的约是有人恶意耍弄,她只道:“既然如此,是我冒昧上门了,告辞。”
“急什么?我祖母没兴趣,但是我有。”甄大姑娘冲左右使个眼色,立刻就有两个大丫鬟拦住明舒的去路。
未等明舒反应,甄大姑娘就已伸手抽去托盘上盖的红布,随手扔在地上。明舒将身体一侧,可惜还是没能躲过甄大姑娘的手,叫她抢走了一支蝴蝶簪。
这批新出的发簪乃以虫草为主题,件件活灵活现,花了明舒好大力气,工艺极精巧细致,是以也经不起折腾。就见甄大姑娘将那蝴蝶簪拈在手中用力摇晃一番,又装作失手掉落,再一脚踏上。
“对不住,一个不留神弄坏了。多少银子,我赔你。”甄大姑娘收脚踢开被踩扁的蝴蝶簪,挑衅道。
明舒攥紧托盘,笑道:“甄娘子,今日送到贵府的簪子是新出的样簪,全汴京独一无二,要价八百两银。”
“八百两?一只破簪子也要八百两?”甄大姑娘冷下脸,“果然是个黑心的商人,瞧准时机就要讹人,卢姐姐也是这般被你欺负了去吧?我可不是她,这里是甄家,由不得你撒野。”
“一只蝶簪当然不值八百两,这八百两是这套新簪的价格。这套簪子,三虫三花,总共六支,您可看仔细了……”她说话间将托盘呈到众人面前,手往下一沉,让人可以由上至下将整个托盘上的金簪尽收眼底。
一套六支簪是没错,但每支簪子又都不是独立的,六只簪恰巧能合成一幅夏趣图,格外生动别致。
“各位看到了,此套新簪六支可合一,差一支便不成套。若是旁的簪子,您损坏了一支那照簪价赔偿便可,但这蝴蝶簪可不成。我也不是讹您,此簪贵工不贵金,八百两,只是这套簪子的成本而已。”明舒笑道,毫无生气的模样,“甄家是京中有名的权贵世家,甄娘子又是嫡长女,想必是不会在银钱上为难我一个小小的金铺老板,您看是付现银还是银票?”
“……”甄大姑娘脸色已白,险此被她气坏。
八百两啊,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上哪儿弄去?
“甄娘子可是不方便?那也没事,或者留个字据予我日后再付,或者请贵府长辈出个面……”明舒继续添火。
甄娘子脸色更差了。八百两银子,这让她爹娘知道,得打死她。
“奸商,你这奸商!”她又急又气,扯着卢瑞珊的衣袖道,“卢姐姐,你看这人!宋哥哥和许夫人为何会看中这样的人!”
明舒挑眉——宋哥哥?宋清沼?
想来又是个爱慕宋清沼的姑娘,被卢瑞珊给挑拨了。
她在心中叹口气。自入京城后,找她晦气的姑娘,不是为了陆徜,就是为了宋清沼,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卢瑞珊也未料想明舒是块铁板,奚落耍弄不成,反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趋势,只能先安慰甄大娘子:“你别着急,凡事皆可商量。”
“八百两,没得商量。今日我持贵府邀帖上门,送金饰入府,很多人都看着的,便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知道这事,也见过这套簪子,知道这簪子的价值。卢三娘子若是心疼甄娘子,不妨替她出些银两赔付?”明舒收起笑脸,强硬道,又看卢三娘也变了脸色,不免想起近日正在调查的那桩案子。
生在官宦之家养出这样的脾性,也不知他日真相大白,她该如何自处?
“你!”甄大娘子怒道,又召唤下人,“给我把她轰出去!”
“您可以试试,横竖今日要不到说法,我是不会离开的。这事就算是闹到官府去,也是贵府不占理儿,我没什么可害怕的。”明舒可没有什么大家闺秀的脸面要顾及,做买卖的人,最能抛开的就是脸面,今日这甄娘子敢欺她,拿着后宅那套玩到她头上,她自也要让对方知道,何为世道险恶。
“你……”
这甄娘子和卢瑞珊平日打交道的都是高门贵女,哪遇过这样敢撕开脸闹的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正胡乱想着办法,远处忽然急匆匆跑来个小厮。
“什么?开封府衙役找我?可说是何事?”
听完甄家小厮的禀报,明舒蹙眉。是应寻遣了衙役过来找她,说是有急事请她去一趟衙门。明舒暗忖,应该是非常紧急的事,否则应寻不可能让人跑到甄家找她。
“说是北斜街柳家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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