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如今是恼意上头,连骂都懒得骂,脚都还没站稳,抬剑便又直击摇摇欲坠的元赫扬面门。
李绥绥尚且保留一线理智,失声低呼:“秦恪,不可!”
秦恪剑尖一顿,另一只手却狠狠砸向其眼珠,带着他压抑无解的怒气,这结结实实的一拳委实不轻,元赫扬骂了声娘还没还手,又被翠则和苍梧缠住。
如今亦不管什么三对一没武德,秦恪冲着他的面颊又连挥数拳,元赫扬那厢才与苍梧硬生生的刀对刀,便挨下他这猝不及防的王八拳,他双眼赤红,怒骂了声:“我操你祖宗!”
翠则手里的剑光此时已逼至近前,元赫扬巨力屏退苍梧,又横刀斩向翠则,根本无暇再对战秦恪,而秦恪却毒蛇般一剑在他握刀的手挑出血线,翠则恰如其当地刺向他刀柄。
“锵!”地一声,元赫扬的武器脱手震飞。
秦恪还欲狠揍他一顿,此刻又有人跳上他们的船,这次来人却是身着重铠的神策军,且还有不少船只朝这边靠拢,后方的船上还晃动着水雀和山箬的身影,这艘船是不能再上人了,于是只听见水雀焦急地呼唤:“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秦恪瞥了眼缩在舱角整理衣衫的李绥绥,忍下再揍元赫扬的冲动,两步上前将她抱起,他没有再看怀里的人,只生硬地将她还未扣好的衣衫掩拢,又粗暴地拉了拉,紧跟着跳上另一艘船,朝着岸堤而去。
而此刻,沿岸已排开一片黑压压的军队,元赫扬的其他人手以及做饵的马车皆被擒获。
蓟无雍身姿凛然于马背上,沉声宣布:“十三王子公然掳走永乐公主!色胆包天、藐我大启皇家威仪!速速将其拿下!”
元赫扬只身被合围,毫无悬念地被制服。
这是李绥绥与蓟无雍商议的一石二鸟之计,钓鱼执法、动机不纯,甚至称的上是卑劣下策,但收效甚佳,金鸾宫被毁,元赫扬在层层阻碍下生恼,不管他最初是否打算直接掳人,最后他确实这么做了,罪名实锤、板上钉钉。
整晚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乱猜测的秦恪,方才一见到蓟无雍以及神策军,已然全明白,那一刻,心情极度复杂,寒心、愤怒还有内心深处莫可名状的余栗。
蓟无雍目光瞥向他怀里缩成一团略显狼狈的女人,古井无波的黑眸无声微眯:“秦驸马,还请带公主先上马车,一同进宫面圣。”
今夜的鸣金声且才吹响,后半场的朝堂才是成果斩收之地。
马车之上,秦恪紧闭双目始终一言不发,大抵情绪到了尽头也只剩沉默,说好给得起他交代的李绥绥,被点麻穴的软劲现在还没缓过来,她斜靠在车厢角落默默规整着衣衫。
她心中委实有些懊恼,恼自己算有遗漏差点任人采撷,更恼当时张皇失措、不尽人意的表现。
她抬眸觑了秦恪一眼,最恼的,约摸还是她在那关头叫他作甚。
冷凝无话的高压气氛,一路延续到紫宸殿外候宣。
此刻,夜入子时正,莫说早已就寝的官家被内侍唤醒,连远在太子府的太子殿下也一路穿衣拢冠匆忙赶来,更莫说元禄,那是十万火急策马从京郊飞奔入皇城,见之他家狼狈不已的王子,呕得就差一口黑血直喷其满面。
殿外早已烦嚣成片,官家才迟迟而来。
秦恪牵住李绥绥,两人的手皆沁凉如夜,他微微紧握。
“没事的,我在。”
耳畔忽传来秦恪略沙的声音,李绥绥微愣,没明白他指什么,甫又听到内监一声宣诸位进殿,反应两秒后心情徒生复杂。
他居然以为她害怕面见官家?
李绥绥朝殿内瞥了眼,长眉抬起又落下,害怕相见的那个,从来不是她……
她上回来紫宸殿,还是挨着官家坐在那威武龙腾的金座上,也就是那次,因北路旱灾之故,俞思海被弹劾,那仿佛是她与官家产生罅隙的惊天征兆。
事情虽来得猝不及防,官家却稳如泰山,心里那股子邪火不对她发,却对她采了冷暴力渐生疏离,他让这裂痕一寸寸地缓慢龟裂,至她阿娘死去、又至她火烧永乐殿,他们的情分才彻底的全然崩碎。
这些年,他悔过吗?
也许不曾,目下,他视线从她身上一眼掠过,毫无波澜。
李绥绥眼观鼻、鼻观心,心亦如古井,只安安静静听着殿上的唇舌厮杀。
这回发起攻势的是蓟无雍,言简意赅却极不客气将元赫扬掳人之事阐述一遍,太子张口无力申辩着:“此事定然是误会,蓟相,这关乎着两国……”
“关乎两国颜面之事,臣如何敢信口胡言。”蓟无雍飞快截断他的话,铿锵甩出李绥绥,“十三王子企图羞辱于公主,神策军当场将人拿下,太子殿下要不先问声公主可有恙?”
李绥绥冷不丁一个眼刀剜向蓟无雍,他啥意思,让她戏作全套,现场卖惨来一段?
她一边眉峰挑起,神情有些胶着。
太子显然比她为难,他问吧,等同变相承认元赫扬欺负她,不问吧,又显他这皇兄当得不厚道。
众人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着,气氛短短僵持片刻,最后还是秦恪开口补刀:“事实摆在眼前,臣与公主赏天灯亦能赏出个无妄之灾,如今公主惊吓过度,太子殿下与其问她是否有恙,不如问问谁能给她一个交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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