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长青年说:“今年新湘州刺史倒是客气,不但没有收湘西灾区的税,还雇用民夫修建了浏阳的水坝。”
另一个八字眉的青年笑道:“刺史是新官上任,过了几年,大多数革新的办法还不是作废?”
瘦长青年反驳说:“如果没有革新。你我这些庶族地主能够来到建康会试?”
八字眉的人喝了口茶,摇头晃脑地说:“只是考试,也没说任用。当今太尉大人就是皇族子弟,你难道想爬到太尉公和圣上的亲戚头上去?”
一个清秀少年问那个瘦长青年:“欧阳兄,你那天到太尉大人府上投书,到底怎么样?”
姓作欧阳的人叹道:“太尉大人日理万机,入宫议事去了。可这太尉的门子倒是比县太爷的看门人还客气。收了我代各位兄台拟定的条陈。只是过了半月,也并无消息。”
众人皆是叹息。我瞥了一眼静之,他听得不算专注,还不时往嘴里丢花生米。我虽女扮男装,却不方便开口。因为假扮男人,还敢说话,不露馅的,只在故事中才有。
大家说了一回,便也和着远处的音乐,开始吟咏诗歌助兴。那个姓欧阳的年轻人高亢有力的吟道:“花开花谢,都来几许?且高歌休诉。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
静之以指头打着节拍。正在此时,楼梯上响起了咯咯的木屐声音。看见几十个人走了上来。为首的黑衣青年,风姿特秀,俊美绝伦。有人立刻下拜:“太尉大人!”
静之淡淡笑着对我说:“这么巧?”
华鉴容摆手微笑:“各位不必拘礼。我对于谈议的事情,兴致也不浅。”说罢,他靠在一张椅子上,和蔼可亲的说:“谁是欧阳昌图?”
欧阳昌图要下拜。华鉴容示意左右阻挡:“不用了。我脱了官服,和你都是圣上的子民。你们湖南出的建议有实效,我会上奏圣上。今天我带了我府中二十个人来,与各位才俊会面。”
接下去的一个时辰,华鉴容参与吟咏戏笑,满座人都很自在愉快。清秀少年坐到我的身边,对我说:“到底是太尉,虽然这样子随便,气派和高雅犹存,人见了还是以为是宰相度量。”口吻居然充满仰慕尊崇。
我有点不高兴:我脱了龙袍,就没有人以为我像个皇帝?赵静之研究着我的神色,忍俊不禁。华鉴容说话的时候,只是掠过这边角落,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
却听欧阳昌图说:“太尉大人,小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大人会我们的乡谊会题写条幅。”
华鉴容桃花眼一眯,说:“有何不可?不过,我要找人磨墨才行。”他一说,就有一个红衣少女跑上楼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玉箱子。那少女十八九岁,神态却童稚可爱。红罗衣配着似吹弹得破的肌肤,可人而秀美。就是我见过的小鸥。
她娇笑说:“大人,预备好了。”
她把玉箱中的文房四宝取出,细心的给华鉴容磨起墨来。不一会儿黄山松烟的墨香满室。华鉴容不慌不忙的看着大家,一直等到小鸥抬头说:“大人,行了。”才起身握笔。小鸥旁若无人,也不给华鉴容用个镇纸,自己用手臂压住宣纸。众人都集中着看华鉴容所题何字。只有她,美滋滋的朝着华鉴容的侧脸瞧个没完。
我看不下去,拉着赵静之就下楼。到了外面,赵静之说:“太尉真乃丘壑独存。”
我不说话,静之又说:“刚才你和我下楼的时候,我看了上句的题字。”
的
“什么?”我没有好气的问
静之徐徐说道:“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济天下。”华鉴容独自一个站着我背后补充。
“赵先生,你们打算去哪里?”他问。的
赵静之谦和地说:“想去秦淮河边走走。”
华鉴容嘴角一勾:“十里秦淮,浆声灯影,只是红袖招客,倒怕少些雅趣。”
赵静之仅付之一笑,毫不反驳。
我却说:“太尉公说这话,可笑。都是女子,红袖招客与红袖添墨,有什么区别?大人自己心里有俗,才会觉得他人俗。”
华鉴容在大庭广众的闹市,居然握起我的手,说:“好啦,我俗。但是邀你泛舟莫愁湖,也不是俗到无可救药了吧。赵先生也去吧。”
赵静之退了一步,婉言说:“谢谢。只是我是北方人,不惯乘舟,唯恐头晕。今天容我告退,留着肚子去吃几个金陵肉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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