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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陛下今夜气色很好。小太子已经睡下了。”她淡淡笑着。虽说年过四十,又是我出生以来就见惯的。我还是觉得韦娘美丽。她于我,几乎是半个母亲。自从览逝世,也是我在世界上最依赖的人了。的

我感叹说:“每一次和远薰一起赏月就如品了美酒一样。”

韦娘喜欢远薰,她点头:“这个孩子很纯洁,也很美。”

“不是吗?他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接过侍女齐洁跪着递过来的白玉盏。里面还是燕窝汤。我最腻味这个,但是韦娘在面前,我想自己还是喝下去,可以让她睡个安稳觉。明天满宫都要早起,送我赴三年一度的南北君王的聚会。

一口气喝完,果然看到韦娘高兴了。我摆摆手,叫齐洁离开。

“韦娘,这次出行,宫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万一有变化,就要告诉王司空和宋将军。”

“陛下放心。”的

“朕去看看太子,不会把小家伙闹醒吧?明天早上,就不想惊动他了。”

“没事,太子乖着呢,夜里醒了,也是很快睡着。不哭不闹。”

我笑了,和韦娘轻手轻脚的走到宫殿的一角,进了一个暖阁。示意嬷嬷和宦官们不要出声。走过去,弯腰端详了明黄帐子里的小家伙一会儿。他眉目入画,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长得就象他的父亲。一年半前,他也就十个月大,就会走路说话了呢。今天晚上没有等到我抱,真是可怜。等母亲回来,再弥补你吧。我心里说,恋恋不舍的退回到自己的居室。眼前还浮现着儿子沉浸睡梦里的样子。

等到伺候我的宫女们给我沐浴完毕,我一个人穿着宽松的睡袍坐下来。打开我龙床边的一个木阁,今天果然来了两个金匣密报。我坐下来,打开了金匣。

两份奏折系着不同的丝带。

蓝色丝带的是湘州的典签吴志南写的密报。不出我所料,湘州刺史王越果然在贪污朝廷兴修水利的银两。他是览的族兄,却如此不争气。怪不得览活着的时候不愿意我重用他。其实,派吴志南去以前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吴志南不过是最后的一次检视而已。王越,应该革职流放。但是,如此不利于他的家族声誉。不如秘密赐死,想到这里,我苦笑着摇摇头。览,当初你不用他,何尝不是在保护这个族兄?

暗红色丝带的是“太平书阁”的奏报。这是父皇,览和我经营多年的秘密特务机构。听这个名字,看里面的人,不象特务。它不仅是我的消息网,也是实行暗杀或者此类工作的执行者。我也许不一定相信他们的每颗心,但是我绝对相信,他们拥有天下最敏锐的耳朵和天下最快的杀手。我看了这份奏报,倒有点吃惊。这份奏报上用秀丽工整的小楷写着:“本月七日,北国使者秘密会见左仆射,吏部尚书华鉴容。地点在都城先觉寺。使者乃北国太子詹事杜言麟。”

我的手在烛台下一抖。华鉴容?你竟然瞒着我吗?为什么?心里一个个疑问如同井水一般涌现。我朝建国以来,和北朝对峙了三百年。多次战争,我国实力稍大。但也不能轻举妄动。十年前,我父皇德宗就是死在对北国的乘胜追击路上。虽然不是敌国直接杀死他,但是敌国恶劣的山川和寒冷的气候使他壮志未酬。

我十四岁和十七岁的时候,曾两次赴南北之君王会。那时候,览作为“相王”兼“皇夫”陪伴在我身边,场面斗智斗气都是我方赢了。两朝得以保存了表面上的和平局面。自从览死去后,北朝一直在蠢蠢欲动,犹如冰河暗流。我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上起白发苍苍的司空尚书令王琪,下至普通百姓,无不在戒备北方。而我的左仆射,这个年轻一代最受提拔的皇亲华鉴容竟然偷偷交通北朝?

我深深吸气。想平息自己的怒气。但是我不能。我想起了昨天的中秋宴会上华鉴容那出尘俊秀的脸上真挚的表情:“陛下,臣只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时,我还很感动。跟他之间,有点讲不清,理还乱的恩怨。他又一向桀骜不驯,恃才傲物的。昨天那么坦白忠心,我心里惊讶。如今看,他是掩饰什么呢?

我想了很久,才大致作了决策。终于要睡下了,身上有点酸疼。

览,你走后的这两年我算是知道你的辛苦了。以前有你分担,现在就我一人。

览,今天晚上我还是一个人睡。近三年来哪一晚不是如此?天已经冷了,你的世界也一样吗?还是传说中的天国永远温暖如春呢?知道我今天的寂寞吗?我知道你也喜爱远薰,他现在一天天成熟了。我——是不是也很残忍呢?宫里从来不缺少有趣的风雅的多才多艺的美男子。但是我怎么可以忍受在你走后和别人再同床共枕呢?

我难以成眠。是因为第一次以寡妇的身份躯参加济南之会而伤心吗?是因为华鉴容那个男人的事情而烦恼?是因为在这个月夜内心受了那个美少年的诱惑而愧疚?

过半个月我就二十岁了,谁也不知道我的心已经半死了。览,今夜我特别想念你,无数次的念头又在我心:不是为了览和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去面对那一张张真假难辨的面孔?去红尘世界和黑暗政治中一次次搏斗?

(下)

天还没有亮,我已经盛装坐在了御书房。我的容貌清丽,不过自己也知道那个“绝世美女”的评价主要是因为我的地位而来。其实,历史上有多少“倾国倾城”是真的绝色呢?到了这个地位,自然有文人墨客吹捧,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就想象出无比的美女了。所以,传说中的美女的美,最好不要当真。比如我,百代以后人们一定揣测我是何等的美艳,其实我不过是长得干净些,秀气些而已。的

内侍告诉我华鉴容等着觐见的时候,我刚好写完给“太平书阁”的密诏。慢条斯理的喝着珍珠茶。入口的茶淡而无味。王越,到湘州刺史任上不过两年,怎么就有这个胆子呢?要贪污,手段隐蔽一些不行吗?不知道,他是真的无可救药还是因为出自那个华丽家族而肆无忌惮。

览生前有意的压制自己的外戚王氏一族的势力,所以王氏在览担任“相王”的几年倒没有比前朝风光。览的叔父王琪,虽有才干,到览临终都还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秘书监。览的父亲,中书令王铭,在我和览结婚以后就要求解职。不过父皇以内忧外患作理由不允许。在我十四岁那年平息乱党后,他多次上表,览也帮着劝说,我就同意老大人致仕。

览的唯一的哥哥王珏,无心官宦,一直隐居在南山。览去世后,我多次征召他,欲引为宰辅。他还是“不起”。现在的王氏,是以览的从兄弟,和几个叔父为主。览死去以后,我有心的培养王氏子弟。如今,王氏一人位列三公,三四品官九人,难怪天下人说“陛下对王氏恩泽太深”。王越的例子,是给我敲了一记警钟吗?

我回过神来,华鉴容已经在地上跪了多时了。

“鉴容,你来了?”我亲切地说,笑容可掬。

他是我的表兄,我姑母建安懿公主的独子,算是一家人。我有许多年没有这么直呼他的名字了,他竟然沉默了片刻。“陛下。”尔后,他应道。

“平身吧。入秋,地砖上寒气重。”我说。

“臣谢陛下隆恩。”他洒脱的站了起来,冷清的书房因为他的点缀而活泼。我仔细看看他,熟悉的脸面,明艳生动。如果没有两道浓黑的剑眉,他真是个艳丽的有点妖冶的男人了。可惜,他总是那么一幅骄傲的近乎傲慢的样子,下颚微微上抬,嘴角略带嘲讽的上翘。我突然想起来以前览称赞他的“美姿容”时候,我说的话:“也就是一只大孔雀,永远成不了凤凰。”

今天早上,想到这句我以为贴切的评价,我是一点开心不了。但我还是带着微笑对他说:“鉴容,你当仆射兼领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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