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日头暖融融的,呆在太阳地里如同在燃着炉火的暖阁中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城东月湖水清如镜,像一块澄澈的水晶。精致的二层画舫缓缓行驶在湖中,在湖面留下了几条浅浅的水痕。
画舫甲板的小几旁摆着红泥小火炉,炉上茶汤正沸。苏年年抱着琵琶坐在一旁轻拢慢捻,一袭浅粉斗篷衬得她人面桃花。
箫云皎裹着洁白无瑕的狐皮斗篷懒洋洋窝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湖面一丝微风从颊边拂过,牵起了她的一缕青丝。
耳边乐声时而出细流潺潺,时而如空谷鸟鸣。转轴拨弦,琴音如冬日被冰封的寂静深谷,满是郁郁。猝而一声重扫,冰封的山谷裂开一到缝隙,无数溪水便紧跟着从缝隙中涌出,渐渐的重新汇聚成溪流……
一曲渐歇,苏年年放下琵琶起身为箫云皎添了新茶。
“公主请用茶。”
她添茶倒水的姿态从容淡定,动作行云流水,一看便是下了苦工的。
箫云皎接过茶盏轻嗅,“好香的茶啊。”
“年年姑娘不仅曲唱的好,茶烹的也是一绝。”浅一沾唇,便有清香醇厚的甘苦之味占据唇舌,确实是极佳。
苏年年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福身行礼,连余光都没有多往其他地方看一下。
本想选个头脑简单的傅铭渊省去麻烦,谁知他却把长公主这尊大佛带来了画舫上。还让她陪着长公主,他自己却是和沈侯爷躲房间里喝酒去了。
苏年年不知金尊玉贵的公主为何要来见自己,只能少说多做,省的不小心触怒公主。
“你刚刚弹的,是《青溪》?”
苏年年略有些惊讶道:“是,公主好耳力,此曲少有人识得。”
“年年姑娘色艺双全,这曲播弹之间似春水乍破,满是希冀之意。”箫云皎又喝了口茶,“对了,姑娘这手琵琶技法巧妙,练了多久啊?”
“回公主,奴自五岁便随女先生习艺,如今已有十三年了。”苏年年不想公主竟能听出自己曲中之意,颇为感触。
箫云皎看着苏年年姣好的面容,略一思量问道:“姑娘既能随女先生习艺,想必家世不差,为何入了畅音阁呢?”
苏年年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飞快打量了一下箫云皎的神情,确认她面上真的只有好奇才敢开口:“家父本是浚县县丞,家中也有些薄产,因而母亲给奴请了先生。只不过后来……父亲被人告了贪墨流放,奴便被遣送到教坊司。是坊主见奴歌的尚可入耳,才把奴送到畅音阁去了的。”
箫云皎听着不禁在心里搜寻浚县县丞的名字,可时日太久,县丞又官阶太低,她实在是没有印象。
“你父亲叫什么?”思量许久,她还是选择直接问苏年年。
“家父名叫苏启升。”
这个名字如同一记惊雷响在箫云皎的耳边。
她不由想起母后在世时和父皇还议论过此人的事情。
母后当时说的好像是……可怜那苏启升无端被冤,病死在去往斌洲的路上。
他是世家大族权衡利弊下推出的替罪羔羊。
箫云皎看着苏年年,心里充满了愧疚与震惊。当年她父皇母后明明查出了苏启升的冤情,却因为背后世家盘根错节,只能罢了陷害之人的官职杖责一通。可苏启升的性命,却永远丢在了这场权力的争斗中。
“你父亲……很是疼爱你吧?”箫云皎无奈地咽下了歉疚。
许多年前的事情,说了抱歉也于事无补,不如等到把根拔起的时候,再给她一个交代。
苏年年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一些,打破了平日里仿佛烙在脸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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