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已是入秋,天气清爽也还罢了,却是海棠花开的时节,黛玉养的那两盆七星海棠也绽放出了点点的精巧美丽,
花枝如铁,虬结苍劲,花瓣紧紧贴着花枝而生,但是每片花瓣上却是淡淡的七个黄点,甚是雅致。
紫鹃笑着端了一碗酒来,笑道:“姑娘这花儿也真古怪,竟要喝酒的呢!”
黛玉接过她手里的酒碗,细细地浇在盆里,笑道:“你知道什么?你可知道这海棠是极难得的,我原本还说什么时候也弄到一些种子来种呢,却没想到恰好老太太那里有,所以才要了来。若是用水浇一点儿,这海棠就枯萎了。”
浇完了海棠,黛玉才洗了手,命春纤磨墨,拿笔写了一首海棠诗: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黛玉写罢搁笔,念了一遍,笑道:“若是咏白海棠也还罢了,这海棠倒也不合。”
忽听一阵拍手声,笑道:“姐姐好才情呢,我竟听住了,真个是风流别致。”
黛玉转身,却是探春,和迎春惜春一起过来了,黛玉忙含笑让座,道:“真真儿的,才念了一遍,偏叫你听见。”
雪雁斟上了茶来,笑道:“这是从苏州带来了的湘妃茶,姑娘们尝尝。”
惜春看着手里的茶,好奇地问道:“什么是湘妃茶?我竟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儿。”
黛玉只拿着手帕子掩口浅笑,手腕上镯子丁冬作响,道:“你听她胡说着呢,哪里就是什么古怪茶了。”
迎春素来爱看书,因此她闻了闻淡淡的茶香,笑道:“容我猜猜,这必定就是用那湘妃竹上凝结的露水烹出来的,而那茶叶也必定是生长于湘妃竹林环绕之处,而这湘妃竹也必定是江南一代,熏受着那里的烟雾迷蒙,所以才有这甘爽的茶,带了一点竹叶的清香。”
探春和惜春惊讶地看着迎春,两人都不知道原本木讷懦弱的迎春竟会有如此见识。
雪雁笑道:“二姑娘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正是这个呢!这个茶叶倒是新茶不好喝的,需得放置了大半年以上才有味道,就是这个露水还是我们从苏州回来的时候带了来的,只有那鬼脸青的花瓮一瓮,姑娘给埋在了那两株花树根下,还没舍得吃过呢,这是头一遭儿。”
黛玉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缘故,连吃个茶也有这些讲究,没了露水吃茶就没有味道,故而我也不大爱的。”
雪雁笑道:“三位姑娘不知道,姑娘这嘴可挑着呢,不合口味的,不管什么,就一点儿也不肯吃。”
探春听了就笑道:“这样也好,姐姐不爱吃这茶,明儿我和二姐姐四妹妹就常常来吃,我们可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的。”
雪鸢听了走上来摆了几色点心,笑道:“三姑娘可别说这话,难不成姑娘来了,我们还不给茶吃不成?这个湘妃茶却是极好的,凉快的时候用热水烹茶也好,热的时候用那凉的露水来泡又是一种味道,极清爽的。偏我们姑娘身子弱,不敢给姑娘吃这凉露水泡的茶。”
黛玉笑道:“罢了,偏就你们多嘴,还嫌我不够弱?好容易身子好些了,这个弱字还是挂在你们嘴边,别人听了,还当我真是那娇滴滴怯生生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了呢!”
雪鸢道:“姑娘原本就弱,还怕我们说?”
探春握着嘴只是笑,然后笑道:“姐姐换个出门的衣裳罢,咱们姐妹们悄悄出门玩耍去。”
黛玉瞪着眼睛看着她,探春笑道:“已经回了老太太了,说实在是闷得紧,因此想出去透透气儿,老太太允了便罢了,若是不允我们就闷着。可巧老太太正说着姐姐身子不好,让出去透透气呢,所以我们这里一说,老太太就允了。”
黛玉听了却也十分欢喜,即刻便换衣裳,笑道:“也罢,我自来了,还真是从来就没出去过呢!只是,咱们出去,到哪里去透气?难不成要在街上游荡不成?”
探春笑道:“老太太早已命凤姐姐办妥当了,就是叫咱们姐妹们在外面玩儿,也不拦着咱们在集市上走,晚上自然是回来住的,明儿可再出去,只不过小心一些罢了。”
黛玉换毕衣裳,便叫紫鹃和雪雁陪着出去,雪雁想了想,也带上了春纤,故而姐妹四个,戴着出门的帷帽,蒙着面纱,带着一群丫头婆子,悄悄儿就从西北角角门出去了。
雪雁原本也是经常出来的,迎春探春惜春等自是十分好奇,问这问那的,雪雁便一一解释,黛玉只是扶着春纤的手,在面纱之下含笑听着,姐妹几个从没见过这样的热闹,虽说尘土满天,却也新奇。
可巧走到了花市,各色花朵争奇斗艳,黛玉便走了过去色色看着。
惜春见到黛玉举动,有些奇怪地问道:“咱们家的花儿朵儿多着呢,到处都是,姐姐在这里反看个不住做什么?我倒觉得也比不得咱们家花园里的那些花儿呢。”
黛玉笑道:“你不觉得还是这里的花儿朵儿好看么?总有那么一股清爽的味道,家里那些的,都沾染了太多的胭脂水粉味道了,已经不像是真正山林里长出来的花儿草儿了。”
惜春听了点点头,伸手折了人家一枝木樨花,也就是桂花,那卖花的人是乡下的人,见状不由得愣了一愣,好一会雪雁才回过神来,忙取了钱给那人,赔笑道:“我们家姑娘没出来过,所以折了花,这是我们买下那枝花儿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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