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底的一天,张里正在马铺镇调研板栗种植园时,突然接到了家中的电话,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张里觉得心中发跳,在按下通话键的一瞬间他脑子有些空白,刚喂了一声,电话里传来了老婆黄诗韵的哭腔,黄诗韵一边抽泣一边说你快回来吧,姥爷突然昏迷了,现在已经在急救室抢救,医生刚才过来通知说家属要做好准备!——
张里只觉得脑袋嗡的下,再次有些炫晕,身边的秘书小周赶忙扶住他,张里急匆匆转头说快送回我家!小周忙不迭的跟在后面,后面陪同的马铺镇几个领导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周是一边上车一边打电话,他是打电话给县委办知会领导行踪,张里坐在后面,神魂不定抽了根烟,慢慢的他平息下来,掏出手机给岳父挂电话,电话响了几下是秘书代接的,秘书说黄书记正在开会,会一结束会立即赶赴项州,如有什么意外情况要及时通知!
张里收了线,慢慢地脸上有了种镇定的神色,老徐把车开得很快很稳,张里坐在后座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前面迎面而来又飞速掠过的路面。
车在路上,电话隔一会儿便拨回家,老婆黄诗韵等一家人都守在抢救室外面,老人还没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张里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预感到这一次来得很凶猛,他有种不祥的感觉。
当车下了项州高速口,张里重新收拾起心情,几乎是数着数到达了市一院,急匆匆上楼后,一家人迎了上来,黄诗韵两眼通红,张父张母也神情有些凄然,丁老在里面还没出来。张里就在门外有些焦躁的等待,一边听着老婆有些哽咽地讲了事情经过。老人是突然间出现的险情,本来精神一直不错,中午还在外面晒太阳,但是突然间就昏了过去,刚才医生过来通知时说了,老人是脑颅内出血,很危险,而且是高龄,长期躺在病床上,到这个阶段已然是油尽灯枯的地步,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他们会尽最大努力云云,言外之意自是不喻,黄诗韵当场就失声痛苦起来。
也许是见到男人来了,黄诗韵也顾不得害羞,悲泣着靠在了丈夫身上。张里伸手轻扶,安慰着娇妻。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刚想开口,这时急救室的门哗一声推了开来。
一家人奔涌上前。
主治医生一脸的汗水,曾经多次为老人诊断,张家的一些情况多少了解一点,主治医生摘掉口罩说张书记,不好意思,我尽了最大努力,老人的情况很危急,最好最好准备——
张里嗡的下,身子晃了晃,黄诗韵倒是镇定了些,伸手揽住了丈夫。
谢谢谢谢,张里镇定着礼貌地道了谢,跟在病车后面进了病房,这是专用的监护病房,主治医生指挥着护士们把老人安放躺好,亲自检查氧气面桌和心跳仪连接。一家人就围在了老人床前。张里跟着主治医生到了外面,急匆匆赶来的院长等医院领导也到了。
院长说情况怎么样,下面治疗方案要立即制定出来,主治医生就详细讲了讲,意思无非只有一个,已然到了最后关头,能否苏醒过来就要看运气了,这种几乎绝望的话让张里心中不禁悲凄重生。
强忍着悲痛,张里给岳父打了电话,说了说情况,黄元民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挂完电话,张里一个人走到楼梯里点了根烟,一边闭目抽着,一边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生离死别,人生最大的悲痛,终于向他靠近。
黄元是夫妇是在三个小时后到达的,丁老一直处在错迷中,躺在观察室里,身上接满了线管,整个人就像一个机器人般,只是花白的头发显得那样刺眼。
黄元民站在外面看着老人,脸上悲伤之情不言而溢,夫人丁丽萍更是抽泣悲伤不已。
听着张里叙说,翁婿二人脸色沉痛,在楼梯间里抽着烟,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可能是医院的院长散出的消息,项州市委书记周琦峰到了,老领导袁立国到了,何厚才到了,王树也闻讯而至。
黄元民面色沉重和几人一一握了握手,没说话,张里上来和众人道了谢,眼看此情,众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于是慰问了下便相继离去,周琦峰更是严肃的向在场的医院领导强调了救治方面事情,听得院长满头大汗连连点头。最后是王树留了下来。
为了防止不愿发生的事情出现,张里让妹妹把小家伙接了过来,万一老人真的是弥留之际,总要看上最后一眼的。虽然黄元民没吩咐,但是张里还是做了万一打算。
王树算是老资格的人了,跟着张家几乎成了世交,此时重新陪在老领导身边一切自然打应得好好的。但是情况非常,王树在旁也多是沉默,不时吩咐着身边的秘书等人去打点事情。医院紧急成立的救治组成立了,省城请来的专家也到了,正在开着会诊磋商会。
直到晚上八点,丁老才缓缓地睁开了眼,张家人全部涌进了房间。医生急着做测量,忙活了会,丁老似是清醒了些,右手竟然轻举了起来,黄元民俯耳上去,老人嘴中含糊着。
黄元民脸上神情更悲,转过身来挥了挥手,轻声说谢谢你们,留点时间给我们吧!
话一出口,黄元民的眼里涌出了热泪,张里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丁丽萍母女扶着老太太更是哽咽无言,老太太嘴中嗫嚅着,颤颤微微坚持着起身挪步到了老伴床边。
丁老闭上眼,似是努力的调整呼吸,一小会儿,却是好像过了十年,屋里落针可闻,猛的丁老睁开了眼,伸手挣扎着似是要坐起,丁丽萍忙上前拿过枕头靠在老人身后。
“好了,——你们——不要——再哭了!——”寥寥几个字,似是花了很大力气,丁老的口齿清晰起来,努力的吐字,脸上似是闪过了红光。
喘了几口气,老人的眼光一一扫过屋内众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小家伙身上,老人费力的抬了抬手,黄诗韵强忍着悲痛把孩子带到近前,丁老手抚在了重孙子头上,
“——好好,——培养——成人!”
张里和黄元民重重地点着头,眼里却是大滴热泪滴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老人的神情已有些僵硬,但最后的目光却转向了一直挽着自己手的老伴,
“好——好——”
嘎然而止,老人的头猛地无力垂下!
屋内哭声震天!——
病房外,楼梯道里,王树手握手机,突闻哭声而至,不由得神情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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