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状况他始料未及。
罗公远神情莫测的凝视了她一会儿,看到她头顶的血鲜红的顺着她鼻梁淌下来。山体还在摇晃,但洞穴尽头的那道山隙已经被乱石堵死了。
“来我这边。”他压着极度不好的情绪,耐着性子一字一句说。
李秋元能清晰的看见他眼底的郁色,他还有脸心情不好?他在生气什么?气她自作主张恢复了记忆不再任由他戏耍了吗。
她贴着另一边的山壁脸色发青的看着他,嘲讽的低声说:“听你的话,我是活的太舒坦了吗?”说完也不看他,贴着山壁顺着来时的水路开始往潮湿的开阔溶洞跑。
但那里塌的更厉害,溶洞顶上的尖锥钟乳石接连下坠,她想起地震的时候应该躲在狭窄的地方,但在这种地方往狭窄的地方躲,无异于被活埋,因为不会有人挖她出来。
她还是得冒一把险,找到当初进来时那个水潭入口,然后倾斜着往下游走,运气好的话兴许能半死不活的从山涧飘出去,运气不好么,那就只能溺死在水下面。
但是这有什么,总比和那个魔鬼待在一处被暗算的要好。
她闷声往前跑,感觉脑袋里像装了半桶石头一样桄榔桄榔的响,又疼又晕,脑海里不断闪过这段时间她在他跟前做过的那些蠢事,说过的蠢话,甚至柳寒塘也间接被她害的修行全毁。当初她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没能下得去手?
脚底浅浅的水滩渐渐没了她的脚背,她恨得双眼发红,唯一一点清醒的理智却让她狼狈的做了逃兵。
她的力量太弱小,还没法正面和他对抗,他报复人的法子她也不是没领会过,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植物伸展枝叶,万物生长的声音,她顾不上回头,但是那声音很快盖过了她头顶,越到了她前面。
她看见那些树藤细密的交错在一起,编织成一个细密的网撑住了即将垮塌的溶洞和不断下坠的钟乳石。
只是这山体还在晃,她又听到了身后不急不躁的脚步声,愈发没命似的心急往前跑,等到终于看见那池水潭时便想也不想的一个深呼吸扎了进去。
水冷的让她头皮发麻,血液似乎一下子凝滞,四肢也僵住了,尾椎骨升起寒意。她憋着一口气,放松四肢,闭着眼睛一副认命的样子任由水流将她卷走。
但很快,她又听见一声跳水的声音。
黑不见光的水下,她什么也看不见,惊恐的伸出双手无头苍蝇似的瞎摸了摸,结果摸到了一个人的头发。
触手的感觉令她遍体生寒,她下意识的一脚蹬过去,似乎踢到一个人的胸口。这剧烈的一下动作令她憋气的状态差点垮掉,胸腔里仅余的一丝空气也被挤出去,她猝不及防呛了两口水。
鼻端酸胀,双眼发黑的窒息间隙,她隐约在水里窥见了些天光。
水势在往山涧下的方位走,她的确被水流卷了出来,但事与愿违的是,她没能浮上水面。
罗公远浑身湿透的站在山涧的岸上,山体已经不摇晃了,大雨还在倾盆而下,他冷漠的盯着那片晕染了鲜红的水域,漆黑的眉眼被雨丝润湿。
水中一个纤瘦的浮影正缓慢的下坠,衣裙漂浮,露出莹白而伤迹斑斑的脚踝和手腕。
他不是什么善人,不会救一个不知好歹且不领他情的女人。
大雨中他转身,脚步却始终停顿不前,几个瞬息后他闭了闭眼,有点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翻身跳入水中。
……
傍晚的时候,雨还在下。
长安城外终南山下的破庙里,李秋元穿着湿透的衣裳蜷缩在破败神像下的干草垛上,她已经醒了,但是并不想睁眼,因为有人正给她的额头包扎。
她打心眼里抵触,头晕的感觉同时让她觉得恶心。但是她并不能做什么,只能装死。直到他掰着她的嘴喂她吃些什么的时候,她闭着眼死死抿嘴,面无表情的和他无声抗争。
他眸光下沉,虽仍是平静温和的语调,手中却下了狠力,“我耐心有限,不会陪你玩死死活活的游戏,想活就把它吃了,想死现在就告诉我一声。”
李秋元被他的力道捏红了下巴和两颊,吃痛也不变脸色,终于绷不住情绪睁开眼睛,此时对他的愤怒大过恐惧,说话再也不顾忌什么,“天师不是说过,忘了那些事情我才有活路?”顿了顿,语调有点嘲讽,“现在我都记起了,你不杀我吗?”
“杀你?”他不觉轻嗤了一声,“你即便是现在去给青洪君通风报信,也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我对你而言已经不具任何威胁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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