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侍郎看到杨真真的第一眼就有些不喜,好好的吃顿饭,非要请个年轻的尼姑作陪,不伦不类,真不知道这些地方官员咋想的。又看到席间陈知府、周公公对杨真真颇为客气,更加不以为然,想着这妙真不过是左相家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尼姑,被皇上知道也是沾了左相的光,她那些光辉事迹不过是左相为讨好皇上渲染出来的故事。
因此席间,江侍郎言来语去,对杨真真多有不敬。
杨真真被江侍郎针对,丝毫不以为然,她不能喝酒,就举起茶杯说贫尼以茶代酒,谢过江大人的逆耳忠言。
江侍郎就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陈知府为了缓和气氛,就提谈起下午江侍郎看的佟义勇的案子,说佟掌柜开的酒楼就在前面不远,明天大人如果有时间可以一起去实地查查,又说佟掌柜很是配合,随叫随到,其人口碑很好,若不是周家二爷扭着不放,早就可以结案。
江侍郎微微颔首。他从不在饭桌上谈案,但今天不知道为何就想说几句。
“这案子看似巧合,但是一家三口在两三年内先后离世,的确蹊跷,看官府调查,这三人又的确都死得合情合理。过于合理,正是不合理的地方。所以本官让他们再去查查。”
“是是是,大人说得有理。下官敬大人一杯。”
过于合理,正是不合理的地方。这话有道理,杨真真心里暗暗佩服,她想起前世做安全培训的时候,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没有隐患,就是最大的隐患。”
当下也举起茶杯:“愿几位大人早日将此案了结。”
江侍郎却不愿放过她,抿了口酒道:“人言,非经大难,不入空门,姑娘才貌双全,何事看破红尘?”
其实妙真当这个尼姑,是家里穷送去庵里为活命,杨真真当这个尼姑,是没得选择,但是回答肯定不能这样回答。
杨真真面不改色,从容答道:“人思病时,尘心自减;人想死时,道念自生。皈依佛门,乃获永生,又何必一定要经过大难呢?”
满堂喝彩。
江侍郎硬着头皮颔首称是,心道这个小尼姑伶牙俐齿的,还是敬而远之吧,反正这场饭吃过,两人再无交集。
杨真真第一眼看到江侍郎,心里一动,觉得有种熟悉感,觉得他挺酷的,还有点欣赏,毕竟状元郎是这个朝代的学霸。
但三言两语下来,就对他无感了。这个大业朝的天才也不过如此,鼻子仰得那么高干嘛,不过就是比常人高了那么点,当然,长相身材还是可以的,只是五官再好也敌不过那张僵硬的脸,给人的感觉就是别惹我,我不高兴。
所以么,你不敬我,姑奶奶也不想尊敬你。
酒过三巡,杨真真微笑道:“素闻江大人善断官司,贫尼头些日子在乡下听得一个打官司的故事,颇为有趣,今日正好向几位大人请教。”
“妙真师傅请讲,我等洗耳恭听。”周公公笑眯眯的,很给面子。
杨真真也不看江侍郎爱答不理的样子,自顾自讲道:“有个讼师,收了个很聪明的穷人家孩子做徒弟,这穷孩子掏不出学费,就跟讼师说,师傅,等我打赢了第一场官司,我就把学费补给您。讼师爱才,就答应了,与徒弟白纸黑字写下文契,约定学习一年,学费二十两银子,徒弟打赢第一场官司后全额支付给师傅。”
“一晃一年过去了,讼师把一身本领加口才都传给了徒弟,徒弟也出师了。不曾想,出师后的徒弟一个官司都不接,反而做起了别的活计。讼师一怒之下,把徒弟给告了,请县令判徒弟支付学费。”
“请问几位大人,这讼师会赢么?”
“这个简单。”江侍郎刚说了一句就后悔了,这个尼姑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还是要慎重点。
杨真真点点头:“这个官司的确简单,谁对谁错一目了然,但贫尼思虑一夜,也没想明白县令会怎么判。”
江侍郎嗤笑一声:“念经呢,师傅肯定是行家,这判案么,还得是官府的事。这徒弟明显在耍赖,想赖掉这二十两银子。”
杨真真暗笑,她很想给这个自负的江大人纠错,念经呢,坐在你对面的师傅也不是行家。
“明白了。”杨真真点头:“如果是大人断案,会断讼师赢还是徒弟赢。”
江侍郎明显有点不耐烦了:“肯定是讼师赢,任何人来断都是这样断,要断徒弟赢,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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