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八月一日,正好是建军节。
游少菁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日历,今天相隔游少菁的父亲因为贪污受贿被羁押已经过了十一天。
这十一天的时间对于游少菁来说,既像是一年那么长,又好像是一晃眼就过去了,以至于她在回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记忆里空落落的。她在十一天前的旧日历上面用笔画了一个圈,并且掸了掸日历上堆积的灰尘。灰尘飘落而下,正好落在钟学馗的眼睛里,他又没办法去擦拭,只好拼命眨着眼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啊?看着我点儿!我在下面呢!”
“就你那副尊容想看不见也难吧!看见了晚上不做噩梦我就算是精神坚韧了。”游少菁淡淡地说,同时故意又多弄了些灰尘下来,气得钟学馗哇哇大叫。
其实游少菁这样说虽然刻薄些,却也不无道理,且不说钟学馗的丑陋长相——蓬乱得像鸟窝的头发上带着一块脏得像抹布的头巾,豹头虎额,脸黑如锅底,一双环眼,一只大一只小,腮上长满虬须——这样一副晚上出门足以吓死人的相貌,想让人不注意都是很难的,而且他所在的地方更是奇特:在游少菁家的南窗边,因为许久没人居住而结满蛛网的墙壁上挂着一份国画内容的挂历,在这副日期是三年前、已经开始泛黄的老挂历的正下方,从墙里生生地凸出一块黑色物体,仔细看来就会发现竟是一张人脸。
这张脸只有上至额头、下至下巴、后至半个耳朵的面积露在墙外面,就好像在墙上很小心地凿出一个与他的脸庞分毫不差的洞,然后他从外面把脸伸到那里一样。不过就算是走到屋外也是看不到钟学馗其他部分的。据他的说法,他是在从阴间来阳间的路上被卡在了通道里,所以才会只有半边脑袋出现在阳间,其他部分还泡在阴间的渡池里。
这样的一张脸,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出现在这样一间平凡的屋里,叫人怎能不去注意他?游少菁甚至还打算晚上不关门窗就睡觉,试试看如果有不长眼闯进来的小偷会不会被吓死。
钟学馗当然不知道游少菁的盘算,现在他的目光盯在了桌子上游少菁为她自己准备的晚餐上,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说服游少菁喂给自己吃一点儿。
游少菁故意拿着鸡毛掸子到处乱扫,弄得这间本来就脏乱不堪的房子里灰尘乱飞,她还不时把鸡毛掸子从钟学馗的脸上拖来拖去,使他不住地打喷嚏。钟学馗知道游少菁这种行为绝对是故意的,自己说什么恐怕都没有用,所以只能那里长吁短叹:“原来想拯救世人真的这么难!天降将大任于斯人啊……钟学馗啊钟学馗,你可要牢记自己的抱负,不要因为挫折就打了退堂鼓啊!不管遇到多少倒霉的事情,不管遇到多么冷漠的人,你可都要为了茫茫苍生坚持到底……”
“行了行了,这样的话你一天要说二百次,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游少菁扔下掸子颓然地坐下。
游少菁也说不准钟学馗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
因为父亲涉及的案子,除了所有财产被没收外,在他名下的那套住宅也被查封了。游少菁不愿意和继母一起住,也不愿意去生母和继父那里,一时竟无家可归。最后想起来外公生前的这套旧房子,于是提出自己搬到这里住。外公生前就决定了把这套房子留给他最疼爱的游少菁,虽然外公去世后舅舅擅自把房子转到了他自己的名下,但是游少菁现在说要去住的时候,舅舅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游少菁提出独居的要求后,生母只是说一个女孩子自己住算什么,出事怎么办之类的话,也没有十分反对。继母则干脆露出了不用和这个继女一起生活的庆幸神情。游少菁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爽快地只带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就来到了这所旧房子里。
来到自幼跟外公生活的地方,一关上门,游少菁在别人面前伪装出来的坚强全部崩溃了,她捂着脸开始大哭,任由靠在门上的身体软软地滑到了地上。自从抚养她的外公去世,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父亲,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也是父亲,现在父亲忽然被捕,她的世界可以说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在别人面前她还可以硬撑着,一旦独处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不管这个少女平时显得多么冷漠坚强,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游少菁不相信父亲是那种会贪污受贿的人。父亲一件衣服穿几年都舍不得换,他最疼爱的游少菁到现在还没骑上想要已久的电动车,不久之前还听到他与继母因为不能买钻石项链而口角。如果真的贪污了几十万怎么会过这样的生活?可是谁也不会听她一个“孩子”的辩解,因为还在调查期间,她不能去探望父亲,甚至连父亲现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对于父亲的事,所有的亲戚,包括继母都很漠然,游少菁难以接受他们那种明显放弃了父亲的态度,暗暗决定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为父亲做点儿什么!只要父亲是清白的,就一定可以找到他没有犯罪的证据。
游少菁坐在地上哭了很久,昏昏沉沉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求求你别哭了,你已经哭了三个多钟头了,就算你不怕哭哑了自己的喉咙,也请你可怜可怜我的耳朵吧……”
许久没有人居住的屋子里竟然有人?
这个念头令游少菁又惊又气,她双手抹着眼泪四处张望,已经哭得朦胧不清的双眼在屋子里看了几圈,却没看到什么人存在。难道自己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她扶着墙站起来,准备到卫生间用冷水洗把脸清醒清醒,这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姑娘,请你帮个忙,把我脸上的这个东西揭了可好?”
游少菁再次跳了起来,她在屋里四处乱搜,只要能够藏人的地方,就连窗帘都拉开看,看有没有人躲在后面,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小姑娘你就帮帮忙吧,我在这里卡了好几天了,天天头上盖着个东西实在难受啊。”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游少菁抓起桌上的烟灰缸防身,声色俱厉地喝问。
“我在这里啊,这里!”那个声音十分高兴地提示她,“快来帮帮我吧,好心的小姑娘,我现在出不去啊。”
好心的小姑娘?自己不是遇到狼外婆了吧?
游少菁在心里嘟哝着,顺着那个声音找过去。
当她迟疑着掀起墙上那副许多年都没有更换的旧挂历时,不由发出了一声尖叫:“鬼啊……”
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钟学馗的那副尊容。
钟学馗花了多半个小时才安抚好了被他吓到的游少菁,跟她解释说自己是阴曹的鬼差——相当于阳间的公务员,钟学馗着重地声明了这一点。因为阴间有几只恶鬼逃到了阳界,为了将它们捕捉回去,他这个责任心重、正义感强的鬼差才毅然决然地决定来到阳间执行公务。谁知道在穿越两界时出了点儿问题,他被卡在了两界的夹缝里。脸露在阳界游少菁家的墙上,身子却还泡在阴间的渡池里。
“你真的是阴间的公务员?”游少菁听完他的解释后第一句就这么问。她可不相信执行公务的人员会被卡在墙里。该不会……他才是那些企图越界的恶鬼吧?
听了她的疑问后,钟学馗难以启齿的表现更是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对付恶鬼要用什么方法来着?游少菁拼命回忆着祖母生前讲的那些鬼怪故事。黑狗血?桃木符?自己现在上哪儿弄这些东西去?对了,《易经》!那些笔记小说里不是都记载着书生除鬼用《易经》嘛。她跑到书房从书架外公生前收集的古书中翻出《易经》,张开书页对着钟学馗,“恶鬼,你给我乖乖从实招来,不然我把《易经》扣到你头上去!”
“我真的不是恶鬼!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还敢狡辩!就看你那副长相都像恶鬼!”游少菁用《易经》拍着他的头说。
钟学馗一下子瞪起了牛眼,“我的长相像恶鬼?我的长相明明跟钟馗大人一模一样,你竟然说我像恶鬼!”
“钟馗?捉鬼的那个钟馗吗?这么说来……”听了这话后游少菁再看钟学馗,果然觉得他的模样真的很像画里的钟馗。不过话说回来,只看外表的话,钟馗也不像什么好人吧。
“钟馗大人是我最尊重的人,为了学习他,我可是花了两百多年才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呢!钟馗大人看到后都夸奖我‘能不以臭皮囊为念,专心修行’呢!钟馗大人说了……”钟学馗一说起他的偶像,马上开始双眼放光,滔滔不绝。
游少菁却开始摇头叹息,崇拜钟馗,学他行事没什么不好,可是连模样也要学他就未免太疯狂了,难道阴间也有铁杆粉丝这一说?不过经过这么一闹,她倒是不再怀疑钟学馗是恶鬼了,“难道你真的是公务员?那怎么会卡住出不来?你们阴间的工作这么危险吗?”
钟学馗虽然面黑如锅底,但是听了游少菁的问话还是泛出了红润,“跟你说老实话吧,其实我是自己偷偷跑到人间来的……”
九百恶鬼逃出地狱其实已经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由于当时动荡的人间局势也影响到了地府,那个时候的地府管理也比较混乱,这样大的越狱事件,被发现后竟然一直没有得到有效重视,直到造成的危害越来越大,十几年前开始才被重新拿到了阎王们的议事日程上。
九百只恶鬼集体越狱,这可是地府自建立以来最大的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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