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开会,朱然邀请了大多股东家眷,主要是识字的,像芍药可以代替他父亲,四姑娘代替甄家,还有邢岫烟,海儒父女,青稞,贾芸,薛蝌兄妹,还有北静王,最后入场的还有若兰和宝钗。宝钗是朱然特许她进场的。
看到宝钗步履有点蹒跚,走路时脚蹆似乎一拐一拐的,对视上朱然的目光,满脸通红,若兰则瞪了几眼朱然,他也似乎明白什么,一脸尴尬,忙移开视线。
宝钗是首次进入这个会议室,只见中间是一张大大的椭圆桌子,下面可坐三十多人的座位。主席座上后背是一幅书法,上面写着庄子的一段话: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书法铁笔银钩,潇洒飘逸,落款人是:真真国女国民。
宝钗只感到此书法风格异常的熟悉,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待大家落座,朱然才开口:“今天主要想讨论言论自由,以及言论自由的尺度问题。说起这个,首先要切入权力问题,要从历史说起,所以今天邀请的首选的是读过书的人,否则确实听不懂。”
他将目光转向四姑娘:“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这里面两个故事,四姑娘,你帮我向大家讲述一下,好吗?”
四姑娘却不买账,怼道:“你自己知道还要我讲,那不是戏耍人吗?”
“不讲也可以,下次不带你去南洋,让陈将军变成望妻石。”朱然发狠话。
众人哄然大笑。
“算你狠!”四姑娘只能照办,生动地把两个故事讲了:
司马迁在《史记》里讲了两个故事,都很有代表性,但本质上是一个道理,只是时间和地点,人物不同。
第一个故事来自《晋世家》,说的是晋灵公骄横淫逸,经常在天台上用弹弓射路人,路人躲避不及,晋灵公就笑得合不拢嘴,和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权臣赵盾劝晋灵公做个人吧,晋灵公不听,反而请赵盾喝酒,准备让刀斧手在酒席上做掉他。幸亏赵盾遇到贵人,帮忙拦住刀斧手,跑路了。
赵盾拼命向国境线飞奔,想到国外寻求政治庇护,结果跑到半路,突然传来消息:“别跑了,晋灵公死了。”
赵盾不敢相信:“咋死的?”
信使告诉他:“你弟弟赵穿杀的。”
赵盾松了一口气,这下不用死了,回去继续做执政权臣吧。但是等他回去才发现,晋国史官董狐已经写下五个大字:“赵盾弑其君”,并且在朝堂上公布出来。
董狐的做法,相当于让赵盾社会性死亡,对于执政权臣来说,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赵盾不甘心受舆论制裁,便在朝堂上说:“晋灵公是赵穿杀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董狐怒了:“你是晋国正卿,只要没出国境线,永远是晋国的臣子,现在回来继续执政却不杀赵穿,岂不是和凶手穿一条裤子?“
赵盾无语,这口黑锅算是背上了。
第二个故事来自《齐太公世家》,说的是齐庄公和权臣崔杼的老婆通奸,还顺手拿了崔杼的帽子送给别人,这可缺大德了,相当于明明白白告诉别人:
“寡人能进崔杼的卧室,那是谁让我进去的。你们猜?”
崔杼不能忍,请病假不上班。
齐庄公也心大,假意上门慰问下属,实际上想和崔杼的老婆逍遥快活,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了,结果被崔杼的门客围在院里,杀了。
对于这种人只能说一个字:该。
崔杼杀了齐庄公,终于和赵盾一样,体会到什么是社会性死亡。因为齐国史官也写了五个字:“崔杼弑庄公”,并且告诉崔杼,我就要这么写,你改不了。
崔杼对史官的宣判非常不满意,一刀砍死史官,找史官的弟弟重新写,结果写出来的还是“崔杼弑庄公”,崔杼再杀,找史官的三弟来写。
史老三正襟危坐,面对崔杼的大刀,在竹简上写了五个字:崔杼弑庄公。
这下崔杼也无奈,你们是真不怕死啊。
算啦,认了。
1700年后,文天祥也把两个故事写进《正气歌》,并且凝练成两句话: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四姑娘讲完便坐下来,大家都鼓掌叫好。
朱然站起来鼓掌道:“讲得好,谢谢四姑娘,其实我是生怕自己讲出来,有人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所以借四姑娘的口,狐假虎威,四姑娘更有权威这方面。
在我的认知里,我读书的经验发现,权力有两个系统,一个是政统,一个是道统。政统就是世俗权力,比如现在的大康皇上和权贵,道统是什么?是一个隐形的权力,是汉民族传统文人的权力,刚才那两个故事里,两个太史官,也是道统权力的一部分。
在大食国家,两个权力是统一的,怎么说?他们是信教的,宗教的教主和国王都是一个人,叫政教合一。
下面我详细讲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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