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君子墨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和她解释,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不去计较,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无暇已经借口累了想要睡一会儿支走他,君子墨凝视着她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色,和眉宇之间似有似无的轻笑,心里微微地痛了起来。
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着答应了,起身走了出来,顺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路,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去看那已经关起门来的厢房,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因为她的期待就带她去街上,他不应该因为她对席满琯笑得灿烂就心生怒火,他不应该因为背着她去见无垢就觉得愧疚,他也不应该因为她的隐忍她的不过问而心中难受。
这些都不应该,他对她就是在敷衍,就是因为她是皇位上的那一位最宠爱的人而已,对,就是这样的,他只是利用她而已。
他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那阖上的门,似乎要透过它看见里面的人,直到他将所有的情绪全都压抑了下去,只留下他一直坚定的目的,他的目光也慢慢地变得透彻而冰冷,最后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门,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那日之后,两人似乎陷入了冷战,君子墨一连半个月都未曾来瞧过她一次。
“啪。”
手上的毛笔再次滑落,无暇握住颤抖的右手腕,眼泪无声地滑落了下来,她的手,居然连笔都握不住了,更不要说写字了。
这些天来,她连吃饭都是赵嬷嬷喂她的,她不想让赵嬷嬷或者说不想让宫里的夜瑾言担心,所以都是若无其事地说伤还没有好,以后慢慢地调养总是会好的,只是眼下都已经半个月了,她的手,居然连笔都握不住。
雪白的宣纸上被浓黑的墨汁浸湿,一连透过好多张宣纸,浓郁的墨色就像是无穷无尽的绝望一样,看在无暇的眼里,涌上了她的心头,将她所有的希望和期冀全都笼罩。
她怔怔地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快速落到了宣纸上,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沉浸在悲伤和茫然中的无暇当然没看到,窗口一直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赵嬷嬷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疼惜,两鬓边似乎多了几根银丝,转身回去的身影也有些郁色。
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从小就放在手心里宠爱着的姑娘,现在却舍得将她放在这狼窝里受着苦,如果不是皇上说不要太多地干涉姑娘的
决定,除非有性命危险其他的都不可轻举妄动,姑娘又怎么可能会伤成这样?
姑娘从小就独爱练字,各种字体都被她临摹了个遍,后来她的字便自成风格,就连先皇都曾亲口赞誉过的,可是如今……这让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她大概是真的老了,不明白姑娘为什么坚持留在这里,更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受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地去护着他们了。
沉浸在自己心思中的赵嬷嬷也没有发现,在她转身离开之后,拐弯的地方转出了一个身影来。
君子墨沉默地看着默默垂泪的无暇,不过半个月而已,她瘦了那么多,脸色也苍白如纸,整个人都似乎是失了生机的花朵一般,带着枯萎的凄凉。
许久,她的眼泪像是流干了一般,脸上泪痕宛然,整个人却怔怔地呆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君子墨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推开半掩的窗户,好仔细地看看她,然而手臂伸到了一般便停了下来,他眼中有千般情绪在剧烈地变幻着。
半晌,他慢慢地闭上眼,悬在半空的手臂也收了回来,再睁开眼之后,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收敛,君子墨慢慢攥紧了手,暴露的青筋在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转过身,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无暇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差,即使在赵嬷嬷面前还会强颜欢笑,可是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飘渺的微笑还是让故意装糊涂的赵嬷嬷心疼不已,暗中传了信给夜瑾言。
皇宫之中,夜瑾言用力握紧了手,将纸条团成一团,然后扔进了火盆里,看着火舌迅速将其吞没,夜瑾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闪过怜惜,对候在一边的马公公道:“去传口谕,让姑娘进宫。”
虽然是没头没脑地一句话,可是能让夜瑾言成为“姑娘”的也只有一个人了,马公公几乎都不用想,立刻行礼道:“奴才遵命。”
无暇进了宫,却见夜瑾言反常地没有坐在御案后面,反而和她在小憩的偏殿中落座。
“喝点参汤吧,皇后特意让御膳房做的,是上了年头的老参。”夜瑾言打量着瘦弱的无暇,眼中闪过恼怒和杀机,转瞬即逝。
无暇朝他轻轻地笑了笑,左手捧起了小碗,一口口地喝了下去,右手笼在袖子里始终都没动作。
夜瑾言自然是注意到了,某种满是怜惜,轻叹着问道:“无暇,你可后悔?”
无暇
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碗,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我不悔。”
“可是,我后悔了,”夜瑾言看着她的眼睛,让她看到他的认真,“我后悔当时你求我让你嫁入君家,我明明知道君子墨不是良人,却还是答应了你,让你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无暇连忙道:“不,这原本就是我的坚持,总要让我经历了,我才会知道我选择的路到底是什么样的,而且,”她避开了夜瑾言的目光,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降低,“而且我现在也挺好的,言哥哥不必为我担心了。”
夜瑾言叹了口气:“我正是因为知道你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所以当时才会应了你,可是无暇,你要知道,不撞南墙不回头还是好的,撞了南墙还不回头那才可怕,你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还不后悔么?你到底想伤成什么样才罢休,你可知道,言哥哥会担心的……”
原本就有些恍惚的无暇,在听到他最后一句那叹息一般的低语,泪水终于忍不住涌出了眼眶:“言哥哥,我……我心悦于他,我喜欢他呀,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我……”
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有些无奈而挣扎的样子,夜瑾言唯恐她低声的嘶喊伤了身子,连忙走过来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地哄道:“好了,乖,是言哥哥错了,无暇别激动,慢慢说话。”
无暇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泪水泉涌一般,很快就将他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夜瑾言也不敢动,任由她依靠着,好久之后她不再出声,这才发现她睡着了,只是即使在睡梦这种,她的左手,还是不安地攥着他的衣袖。
夜瑾言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却不敢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她这样依赖的样子,让他又是心酸又是温暖。
趁着她睡着的时候让太医又给诊治了一番,开了温补的药方,夜瑾言看着她瘦的尖细的下巴,怜惜地叹了口气,守在床边一直陪着直到无暇醒过来。
被夜瑾言强行留在宫中用膳之后,无暇这才带着一大堆御赐之物回到了君府,只是她却不知道,她前脚才刚进了君府的大门,后脚就有圣旨到了君府。
“姑娘,少爷来看你了。”
君子墨不来,赵嬷嬷和聆雪很是淡定,可是听雪及观雪就不是那么平静了,即使嘴上不说,内心也暗暗替无暇着急,此时见君子墨终于来了,听雪也很是高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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