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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今行一愣。他昨晚的猜测没错,这里两座营帐,一座收的是有救的,而另一座收的都是没救的。
只是他昨日太过虚弱,撑到岸边获救全靠生存的本能,到这里已来不及挽回。
他飞快地越过众人,跑出营帐,到另一边大门前却被拦住了。
戴着布巾遮了口鼻、穿着长衣束紧了手脚的医童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紧张地说:“不准进去!”
“我,”贺今行下意识开口,然而嗓子喑哑得他没能第一时间听出是自己的声音。他茫然了片刻,才回神道:“昨晚有个和我一起来的朋友,在里面,我想……”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不行!”医童连连摇头。
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都是有亲人朋友伤重隔离,指天对地地发誓只看一眼就走,结果十个有八个都要闹一场。
但这一回的少年虽形容憔悴,心情急切,举止仍十分克制,他不忍心地解释:“我们理解你们作为伤者亲人的心情,但为了防止疫病突发,控制不住,实在不能让你们进去。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抱歉。”
贺今行摇头:“你不用道歉,我不进去就是。”他说罢,只能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里面。
这里的草席铺位要宽敞些,然而声音却单调许多,只有少许长长短短的呻吟。
他心中难过,就见一队和那医童同样装束的人从营帐另一头进来,挨个查看席上伤患,不时抬起一人出去。
一路下来,竟抬了近二十个人出去,其中就有他要找的那位。
他如被当头一棒,僵在当场,片刻后,又不假思索地跟到营帐另一边。
那近二十个人像麻袋一样被堆到板车上,没有多余的白布,草麻也没有,就大剌剌地裸露着。
有人紧闭双眼,有人死不瞑目,怎么阖也阖不上。
驾车运尸的只有两个人,从不同的地方来,一边交谈,一边套车。
其中一个人说第一回干这种事,很害怕。
“这算什么?”另一人笑话他,“初四初五那几天,咱们在淮州连着挖了好几个埋尸坑,一个个十丈宽都打不住,累得我只想跟着躺下去,也盖一把土算了。”
“你别说,我真的躺了一下,但躺死人身上和活人不同啊,那叫一个冰,吓得我立马就溜起来了。”他叹了口气,“现在就觉得再苦再累,好歹能喘气儿,还求什么?”
板车就要驶动,贺今行犹豫着是否要跟上去,忽听一把苍老而激切的声音由远及近,“等等!等等我!”
一个驼背的老人扑到车前,满头斑驳白发扎进了死人堆里,刹那间,哭号震天。
赶车人知晓车上有这老汉的亲人,便停下来,吼道:“老爹,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吧!您哭一会儿,哭够了咱们就得走了!上头命令不能耽误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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