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灯笼被风吹晃,殿门幽缓开启。
光义帝提着灯笼,脚步回声空荡得让人心底发毛。他听到水声,便就着那照在青砖上月色清辉的光,顺着水声,步步朝宫殿深处行去。
内殿一丈山水屏风后,光华刹亮,视线陡阔。
十五盏鸟兽灯照得此间通亮,水流自四方伏柱的金龙口中潺潺落下,浇灌着殿中一方浴池。白水汤汤,蒸汽沸腾,浴池中,有一少年公子靠壁而坐,闭目蹙眉。
少年公子散发赤身,睫毛落雾。他独身坐拥这广阔浴池,浴池中的水汽和灯烛光辉,笼着他眉眼,照得他如一尘封多年的冰玉,流光皎然。
一重重带着药性的白水拂在他身上,少年肩臂宽阔修长,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在药水下渐渐淡去,形成如枝蔓纵横一样的形状,朝他的心口蜿蜒而去。
水色如霜,少年大半身都置身水中,只隐约看到心口处的狰狞缝痕。每一次水波冲击,那狰狞伤痕就流出血一样鲜艳的嫣红色,刺得少年周身青筋颤颤。而新一波的药水,又让心口那道狰狞伤痕掩去痕迹。
他的骨血筋脉,在这满池药浴中,不断地被重塑。
其间千万倍的痛苦,让少年眉目更加苍冷、倦怠。
时冷时热,筋骨时绷时断。少年终是痛得身子蜷缩,扶住池壁来借力。
少年唇齿紧扣,头撞在池壁上。他在这时听到脚步声,快速地睁开眼,眼中瞳孔因疼痛而爆凸,布满密密血丝,呈现最原始的杀气扭曲。
光义帝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战栗,本能后退一步。
而少年公子意识到来人是谁,睫毛上一滴水溅落池中。他目光涣散,水雾晕了他眼波的同时,也掩去了他眼中的锋锐杀气。
少年公子起身便要行礼,而光义帝连忙弯腰丢灯,自池上搀扶起少年,不让少年下跪:
“免礼!辛苦你了,照夜……为了朕,为了南周,你竟被逼得改头换面,不得不扮演他人。”
药浴中的少年,正是林夜。
心口血痕顺着青筋的一次次起伏重塑他的血脉、骨架,林夜在一次次重塑中撑着不倒下,而这花费了他太多力气,让他无力和皇帝礼尚往来。
林夜笑一笑。
汩汩水蒸气下,他的笑容清澈明秀:“陛下不必多言,这是臣的选择。林照夜早已死了,而今臣叫李临夜,是陛下的幼弟,即将和亲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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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阁”中,“秦月夜”四季使之一的“冬君”,屈辱而无奈地跪在雪荔身边。
“冬君”是“春香阁”的女主人,也是被雪荔来回欺负了两通的人。
冬君没想到雪荔去而复返,而且好似不打算逃了,有了别的主意。雪荔和她再打一场,冬君看雪荔肩头有伤,以为自己有机会,却再一次地输了。
“秦月夜”有四季使。春暖夏凉,秋收冬藏。
四季使中,冬君排名最末,主“藏”,并不擅杀。但她想,恐怕今日即使是春君在,亦会输给雪荔。
雪荔拢衣遮住肩头的伤,她用匕首划着冬君的脸颊:“我看你忙了一日,又真的听我的话,不曾派人追我,也没有和‘秦月夜’其他人通气。你和我没什么交情,你这么做,应该是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
“我想知道,这一次‘秦月夜’南下,除了追杀我,还有其他什么任务?”
冬君不敢动弹,生怕雪荔的匕首不小心在自己脸上划出口子。冬君战战兢兢:“我回答了,您能不划破我的脸吗?”
少女清而美丽的眼睛垂下,奇怪道:“你说什么?”
冬君一鼓作气:“也许您看不出来,但我是美人!即使是杀手,也不想毁容。”
雪荔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中匕首上。
雪荔好诚实:“匕首不是我的,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它,才拿在手里。”
冬君:“……”
雪荔:“不过你提醒我了。”
她将匕首朝前一递,抵在刚松口气的冬君脸颊上:“不回答我,我就毁你容。”
冬君憋屈道:“……‘秦月夜’南下的任务,是护送南周小公子平安回到北周和亲。”
雪荔沉吟一番后:“我行。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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