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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2页)

安娜·布朗温的少女时代

安娜九岁那年,布朗温就送她进了考塞西的一家读写学堂①。安娜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不拿这当一回事。她由着性子来,不尊重老姑娘柯茨小姐,讥笑她,把她搞得很狼狈。安娜喜欢她,却很幼稚地对她摆架子。

安娜这姑娘既腼腆又泼辣。她对普通的老百姓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藐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她腼腆,可别人要是不喜欢她,她又会感到痛苦。除了妈妈和爸爸,她很少为别人着想。对她妈妈她是敬而远之。对爸爸,她爱他,可又要对他摆架子。可归根结底她还是要依靠他的,她父母让她享有不限定身份的土地继承权。对别人她则无拘无束,对他们她显得乐善好施。她最恨丑陋,最恨别人动辄插嘴或傲慢无礼。她小小年纪,就像一只老虎那样高傲、郁郁寡欢、孤独。她可以施舍,也接受施舍,可除了她的父母外,她却不接受别人的任何施舍。她嫉恨别人太接近她,像野兽,她需要跟別人保持一段距离。她总是误解别人对她的亲近。 。 想看书来

安娜·兰斯基的童年(9)

在考塞西和伊开斯顿,她一直是个陌生人。她有许多熟人,可没有一个朋友。她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让她看得上眼的,他们好像一群芸芸众生,分不清谁是谁。她从来不认真待人。

她有两个弟弟。汤姆,黑头发,小个子,感情易冲动。她跟他有密切的交往,但从来没产生过手足情。弗莱德,白净净的皮肤,反应机敏,她非常喜欢他,可从来没把他看作是一个真正、独立的人。她有点太唯我独尊、旁若无人了。

她遇到的第一个对她产生影响、她认为是一个真正有生气、真正存在的人是斯克里宾斯基男爵,她母亲的朋友。他也是位流亡的波兰人,做了牧师,从格莱斯顿先生① 那里接受了一个小村庄的牧师职位,就住在约克郡。

安娜十来岁时,跟妈妈去斯克里宾斯基男爵家和他一家人一起生活了些日子。他那时正闷闷不乐地居住在他的红砖牧师住宅里。他是一座乡间教堂的牧师,靠一年混两百多镑过日子,可他管着的却是个大教区,包括几个煤矿,煤矿上住着些新来的野蛮异教徒。他到英国北部去,期望赢得普通老百姓的敬重,因为他是个贵族。可他却遭到了粗暴、残酷的待遇。他一直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他还保留着暴躁的贵族气,只是他不得不学着躲避他教区里的人了。

安娜对他印象很深。他矮矮的个子,不修边幅,满是皱纹的脸上嵌着一双明亮的蓝眼睛。他的妻子是个细高个儿,有着波兰贵族血统,傲气十足。他讲起英语来仍旧结结巴巴的,这是因为跟妻子形影不离的缘故。在这个陌生排外的国度里,这两口子真够可冷的,所以他们俩总是在一起讲波兰话。他听到布朗温太太很自然地讲一口柔声细气的英语感到很是扫兴,而她的孩子竟一句波兰话都不讲,这也让他不悦。

安娜喜欢见到他。她喜欢山上的这座新建的牧师大宅子,它是那么杂乱无章、荒芜、凄惨,就像玛斯一样荒凉、满目疮痍。这个男爵,用波兰话和布朗温太太没完没了地聊着,边聊边打手势,眼里允满怒火。安娜觉得他那剧烈的手舞足蹈挺有意思。她的天性使得她能跟他豪爽、奔放的举止产生共鸣。她觉得这人很了不起,她在他面前挺腼腆的,不过她喜欢他跟自己说话,在他身边她感到自在。

她说不上来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她知道他是个马耳他骑士团的骑士①。她记不清是否见他戴过表示他军衔的星式十字架,可这些的的确确像符号一样在她头脑里闪现过,留下了印象。说来说去,他是在这孩子面前展示了一个真正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国王、贵族和王子们业绩辉煌,女王、贵夫人和公主们一个个居高显赫。

她认为这位斯克里宾斯男爵个真正的人,因为他对她挺尊敬。可当她再也见不到他时,他的形象就淡漠,化作一个记忆了。他永远活在她的记忆中。

安娜长高了,变成一个笨拙的姑娘。她的眼睛仍然是黑黑的,目光仍然机敏,不过变得淡漠了,不那么警觉、透着敌意了。她的一头蓬松的鬈发变成了褐色,越长越茂实,她索性把头发在脑后挽起来。后来,她上了诺丁汉的一所女子学校。

这时,她一心一意要做一个贵族小姐。她十分聪明,可就是对学习不感兴趣。起初,她觉得学校里的女孩子们都像大家闺秀那么好,她也想跟大家一个样。可很快她就失望了:她们一个个都是小气包和自私鬼,这真要把她气疯了。她家是慷慨大方之家,习惯了不拘小节,可这里的人却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真让她别扭。

安娜·兰斯基的童年(10)

她很快就变了。她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周围的世界。她不想上山来进入这个世界。一步也不想走出去。

“我才不搭理那帮子女孩子们呢。”她常常带着蔑视的口吻对她爸爸说,“她们算老几?”

可让人烦恼的是,这些姑娘们的看法跟安娜并不一样,她们照样儿该跟她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该在一起就不在一起。所以,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段时间内她被她们勾引去了,跟她们合群了。可后来,她又反感了,对她们恨之入骨。

她爸爸问她:“你为什么不请些女孩子来咱家呢?”

她大声叫道:“是她们不来嘛!”

“为什么不来呢?”

“她们都是些无名鼠辈。”这次她用了她妈妈不怎么常说的一个词。

“无名鼠辈也好,不无名鼠辈也好,人家反正都是些好姑娘嘛。”

安娜是不会被说服的。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她要脱离普通人,她特别跟她的女同学们不投脾气。她不合群,一跟别人到一起她就感到不自在。她也说不清这是她的错儿还是别人的错儿。她对这些人有几分尊敬,可不断的失望又让她恼火。她还想尊重别人,因为她觉得她不认识的人都是好人,而她认识的那些人似乎总在约束她,搞点小动作欺诈她,这真让她忍无可忍。因此,她宁可待在家中,避开别人,把她们都留在想象中。

在玛斯,生活的确是相当自在和舒畅的。没有拮据之忧,没那么多礼数,更没有人去管你在想什么。至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如何,布朗温太太和布朗温先生都没有感知,他们太与世隔绝了。

所以,安娜只有在家中才痛快。在家里,人之常情和父母之间的良好关系使得人与人的关系比较好处,这些,在外面她是见不到的。在玛斯以外的地方,哪儿才能寻找到她成长的环境中那种互昅互让的气氛呢?不管外人怎么说,她父母仍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变化。外面的人似乎总在嫉妒她存在的权力,总不拿她当一回事。她作常不愿意跟这些人在一块儿。她想依靠父母,可她又想走出去。

在学校,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常常感到不知所措,常认为自己没脸见人。她从来都说不准是自己错了还是别人错了。她完不成功课,唉,她不懂,要是她不愿意做功课的话她为什么非做不可?有什么难以名状的原因非要她去做呢?难道这些人,这些女教师们代表着神秘力量和更高级的好人吗?他们似乎是这么想的。可她不明白。一个女人凭什么要辱骂她,仅仅因为她弄不懂三十行《如愿以偿》①的台词。话又说回来了,她懂不懂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什么也不能让她相信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些女教师粗鄙的工作,所以,她总是抗上。她们一次又一次教训她,让她几乎要承认自己是坏孩子了,承认自己的本质是不如别人的。如果真是那样的活,自己就应该处处矮人三分。可她不服,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坏孩子。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那些吹毛求疵、小题大做的人。她蔑视她们,她想报复。她恨她们。可她是在人家手心里呀。

她心目中有一个偶像:一个潇洒、高傲、雍容大度的贵妇人。她尽可以从画像上看到这样的贵妇人,如威尔士公主亚历山德拉① 就是这样的一个典范。安娜暗自思忖:这位贵妇人曾如此高傲、庄严,把一切低级趣味的欲望都踩在脚下。于是这姑娘把自己的发型做得高高的,再戴上一顶小帽子。她的裙子也打上了流行的裙褶,她还穿上了高雅的紧身儿呢。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安娜·兰斯基的童年(11)

她爸爸见此大为高兴。安娜趾高气扬,对伊开斯顿的小市民气的清规戒律不屑一顾。这些清规戒律还真要把她搞得名声扫地呢。布朗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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