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琅停下脚步,轻声唤道:“殊己,跟哥哥回去好不好?”
花车里沉默半晌,才传来殊己冷清的声音,“琅哥哥…”她顿了顿声,继而决然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黎琅心中一恸,只觉适才挨那一掌也不及这一句话来得狠厉。他呆了好一会儿,忽而自嘲一笑,躬下腰将花车的轭木扛在肩上,缓缓地拉行着。
“你做什么!”青布幔后传来殊己一声惊呼。
黎琅默然不语,那花车极是沉重,非得使出浑身气力才能拉动,将他那一张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
“我不能让别人笑话你!”黎琅如是道,花车里陷入了沉默。
破晓时分,春旻带人终于赶到了落马坡前,然而越是迫近,他心里便越是沉抑。春旻非是蠢人,盛怒渐消之后,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丘真午是什么水平的修士,自己是一清二楚,可是他却折在了烈山,莫非这个无比荒僻的小部落,还是龙潭虎穴不成。春旻唤来何瑁,要他详细描述当时情景。何瑁哪里知道什么详细情景,强压下乱颤的心肝儿,一张嘴口沫横飞,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娓娓道来,不仅将其情其景描摹得栩栩如生,说到动情处更是声泪俱下。
春旻双眉越皱越紧,眼里闪烁着强压的怒火,忽然信手一鞭将何瑁抽下坐骑来,怒道:“你当我丘春旻是傻子么!”
何瑁捂着脸,连声哀嚎道:“何瑁不敢!何瑁不敢!”
“将详情说与我听,再有半句虚言,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瑁额头现汗,一张脸整个埋在土里,惶然道:“不是小人诓骗公子您呐!实在是小人本事不够,连真午大人怎么死的都没看清!”
春旻怒哼一声,道:“你这狗才肉眼凡胎,若是看得清了才是咄咄怪事!”何瑁连连磕头称是,鼻涕眼泪淌了一地。春旻见他如此腌臜,再与之为难也是无趣,便让他起身,仍在前头带路。
众人循坡疾行,耳畔忽然传来呜呜之声,众人只道山风凄切,不作他想。还未登顶,便见坡顶一簇篝火荧荧燃烧,旁边坐了一个皓老者,正自埋弄籥,原来那呜呜之声正是此人吹奏。
春旻只觉眉间一刺,止住众人,向那人遥遥喝道:“你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那人置若罔闻,仍然凝情弄籥。春旻再问数声,仍未得到回应,不由得心头火起。何瑁本来就心中有鬼,此时立功心切,请缨道:“公子勿怒,我去拿了他!”一打胯下盘羊,挺身纵上山坡。才走一步,浑身毛摧折。两步,血肉倏然消解。三步还未踏出,便只剩一副骨架。又经一刹那,便连骨架也化作飞灰随风散去。
眼见如此诡异景象,所有人都被骇得魂飞魄散。春旻只觉浑身上下尽皆冰冷,一副银牙不由自主打起颤来。
那人悠悠止住音符,取出一方丝锦,将竹籥细细擦拭了,贴身放在怀里,这才抬起头看向众人。春旻眼见他一头白,只道是个迟暮老者,岂料一张脸丰神如玉,浑然便是一个少年。
“你…你是何人?”春旻颤抖道。
那人缓缓起身,拂一拂卷皱的衣袂,潇洒宕逸之气令人心折。
“你要灭烈山,却连我这个烈山族长也不认识?”
轻飘飘的一句话,春旻只觉自己正在跌向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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