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彦被下药强行行事,又惊又怒,毒发了。
整整三天,他才算性命无虞,但终究损伤不小,本来只是内院后宅的烂事,也被这番惊动弄到了明面上。
齐子彦强撑着未恢复的身体去旁听管事调查的汇报,才知道原来香菱是侯夫人安排回到他身边的,被蹿腾起趁着年轻貌美当成主子的心,却得了齐子彦的冷待,于是从侯夫人的大丫鬟那拿了药,听从她的指示与他强行行事。
然而真相在宁侯府从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最后竟然证据确凿地查到了主母身上,就必定要有替罪羊,最终落得个让侯夫人自行追责的可笑结局。
指使的侯夫人,下手的香菱,最后竟然联手将全部责任推到夏荷身上。齐子彦抛弃尊严去求侯爷,侯爷却说内宅之事不便插手,最终只求得留夏荷一条命,把她发卖了出去。
从那刻起,齐子彦丢掉了对侯府和香菱所有的感情,如果说还有什么留下,就只有恨意。
然而夏荷只在二等妓院多活了四个月,便病逝了。
齐子彦大病初愈后就将院子里所有下人遣散,连粗使也没留,小院里只有他和元宝两人。一年后,他买下了现在居住的小院,彻底搬出了侯府。
侯夫人大概是为了留下齐子彦脏污的把柄、也是为了让齐子彦难堪,将香菱也接出府送到一个小院,竟让她像个外室一样在那里生活。香菱折腾一场,什么也没得到,自然不甘心,可她家人、包括自己的身契都还在侯夫人手上,自然也不敢如何。
没了府里的月钱,香菱只能靠着父母的接济和做零散活计生活,却也艰难。夏荷病逝后,元宝遵从夏荷的遗愿,给香菱最后送了一笔钱,也算是彻底了断了他们之间一切的情谊。
从此之后,齐子彦和元宝就当没有过这个人,也没有再报复、或者过问她的生活。
不过从今日来看,他们想要了断,但侯夫人和世子却不一定会轻易放过。
“当年在她被送出府前还来找过我,求我给她些银钱,那时候夏荷刚被卖入青楼,我还病得连起身都费劲,心里全都是恨意,怎么肯给她钱,”齐子彦苦笑一声,“她竟先哭嚎起来,说全是我的错,我们明明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我却不肯要她,又怨我没本事抵挡不过侯夫人,她为了自保只能听从侯夫人。最后又咒我,说我如今看不上她,就凭在府里的地位,来日连她这样的都找不到,会孤独一生。”
阿九把手搭在齐子彦肩上,找不出能说的话。
“阿九,我读书明理那么多年,能看懂权力纠葛和人性复杂,知道她的话不对、是在推卸责任,可还是免不了落入俗套,觉得痛苦难熬、又无趣。”
齐子彦花了很多年,努力地从深坑向外爬,却还是在每次想到当年情景时都觉得不安,总怀疑自己终究是爬不出来的,最终还是会跌落到底,面对着香菱那张哭诉憎怨的脸结束无力的一生。
“夏荷姐姐在死前放下了,我却到如今也不能看破,可能是因为害怕吧。”
“别怕。”阿九蹲在齐子彦的轮椅前,这回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像安慰怕黑的孩子一样轻柔,“我在这,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属于我的人生,”眼泪不断涌出,让他的声音都发闷发堵,“不再受限于出生的身份,可以往我想去的方向去的、自由的人生。”
“我不想被困在跟他们的纠葛中!不想为了仇恨和报复献祭人生!”他的话音哽咽得不连贯起来,“我,我好不容易才,才远离了一点,这么多年,我不想,不想再被拉下去了!”
阿九擦不完齐子彦的眼泪,干脆站起身,把他按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感受着腹部很快传来的潮湿的热度。
曾经一直没能得到的抚慰,让齐子彦近日来积累的担忧、疲劳,和被侯府针对算计、被香菱勾起回忆的烦闷一举爆发,决堤而出。直到水面趋于平静,他才察觉到自己在阿九怀里痛哭一场的事实,有些羞耻和不好意思,却觉得安全极了、也轻松极了。
“我还想要,有人能一直在身边注视着我,不是我的什么身份,就只是我这个人。”齐子彦终究没忍住说出了口,只是把脸更往里埋了埋,声音更加沉闷细小。
虽然他们都知道阿九是能听见的。
“好,”阿九忍俊不禁地低笑几声,“我会的。”
送齐子彦回屋休息后,阿九走到院门口,看着外面的街道,现在行人还算多,吵闹的同时也有些温馨,正适合平复他翻涌的心绪,顺便等着元宝回来。
没用多久元宝就骑马出现在转角处,看到阿九吃了一惊。
“出什么事了吗?”
“今日有一名为香菱的女子来找主子。”阿九观察着元宝的表情,从惊讶到愤恨和担忧。
“她做了什么?”元宝表现得很紧张,“主子没事吧?”
“她应该是奉了侯府之人的命令,来试探主子的伤势,主子把她打发走了。”阿九顿了下,“然后主子跟我说了她和你们当年的事情,包括后来她下药,和夏荷姑娘的死。”
元宝很是惊讶,然后似乎又有点如释重负,这正是阿九想要试探的,虽然他还不明白元宝心境变化的具体原因,但仔细记住,回去思考之下或许能和别的线索相串联。
其实阿九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和游刃有余,他听齐子彦诉说时的痛心、疑惑、怜惜、燃烧的愤怒种种,都在最后答应那句话时汇聚成了坚定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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