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地上的月亮和乔木之外,这座小院里再无他人。
沉默在蔓延,忽然乔木笑出声,“冷静?让我冷静?是谁让我切身体会情感的?明天永思就要上前线了!你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他的笑声很冷,冷得让这狂躁的风都渐渐冷静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有人在说话。可假想出来的那个人没能说几句,乔木又炸了。那双桃花眼里遍布猩红,皎洁的月光照进那双眼里,反射出诡异的光,“剧本、剧本,又是剧本。按照剧本演出的世界有什么必要存在?不如毁灭了好。”
全都安静了下来,乔木没有再说话,风也没有再舞蹈了。
这三个多月,可以说是让宋国天翻地覆的三个月。
创造盛世艰难,同时,想要毁掉一个国家也不简单。魏修齐、其楚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只可惜两人目标恰巧相反。一负一正,两相抵消。不过还好,有历史规律的加持。宋,这个新兴的王朝还是缓慢地前进着。
但是,现在其楚死了。取代他的是永思,永思的背后又是乔木。
而乔木,他和魏修齐,殊途同归。
历史规律本就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于是乎,发展进程可以毫无阻拦地转个弯,朝着另外一条路策马狂奔。
宋国的末日,即将来临。
今天是个好日子,晴空万里。出了都城百余里,都还可以隐隐约约地瞧见一个轮廓。一个时辰前,皇帝魏修齐为出征的十万大军慷慨践行。天子亲自践行,这是不常见的。虽然听不清这位天子到底说了些什么,底下那黑压压的一片仍然躁动难平。同时,魏修齐的这一举措在某种程度上,也减轻了一些人的担忧。
十万大军,这对这个年轻的国家是不小的力量。
他们和那些出征士兵的家属,在心中一同默默祈祷:愿君早日凯旋。
近几百年来,丞相出征几近于无。古时倒是有例子,可那些丞相本身身怀武艺,具有将帅之才。虽然其楚也是如此,但却不为人所知道。这样所有人都有些摸不清楚魏修齐在想些什么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唯有乔木知晓魏修齐这么做的原因——一个疯狂的神经病罢了。魏修齐是唯一一个看出永思不是其楚的人。他还知道了他和乔木的目的相同。既然目的相同,那么就好办了。
手上昨天刚用匕首割开的口子还没来得及完全愈合,魏修齐就又把口子弄开。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大军离开的方向。平静目光下是掩藏已久的期盼。待到血腥味再次飘到鼻尖时,忍不住地舔舔唇,露出了一个颤栗般的微笑。
其楚不仅武功极强,马术也是极佳,并且举国皆知。永思作为模仿者,武功难以复制,但至少马是会骑的。然而出征北行,大军主力日行四十里,也需两月有余才能到达。永思会骑马不假,可他马术不精也是真。若是真要在马上度过两个多月,乔木怕永思会累坏了身子。坐马车前行,也就成了唯一选择。只是此种做法,到又给了坊间新料,身娇体弱浪费资源什么的。
新料不新料什么的,已经不是重点了。至多不过稗官野史笔下的三两句趣谈罢了,真正要让‘其楚’二字背上千古骂名的,还在后面。
宋三十六年六月初,十万大军到达边境。三十七年元月初,丞相其楚指挥失误,不知所终。宋败,三万俘虏尽归梁。四十一年腊月末,宋亡。——《六国·宋史》
那日,宋军落败已是无法挽回之势。大帐之中,气氛紧绷,一触即发。两方势力紧张对峙。准确来说,是永思乔木和其他将军们紧张对峙。
“奸相!因为你,我那两万兄弟死在这里,我说好了要把他们带回去,现在让我如何交代!”一名高瘦将军满脸狰狞,双目如铜铃,里面隐隐可见水光。
“你在朝堂玩弄权术也就罢了,如今害得无数将士命丧黄泉。我要你以命偿命!”
“对,以命偿命!”
“杀了他!”
连日以来的压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们死死盯着那个人。仿佛是那个人亲手摘下无数年轻的头颅,使他们再也回不了家。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永思冷哼。
这个锅,的确是他的。或者说,是乔木的。永思能够扮演好其楚,并不代表他能够复制其楚的能力。在永思不知道的时候,乔木就已经借了他的手做了一系列的事情。
“还在狡辩?”那名高瘦将军眼中迸发出嗜血光芒,“纳命来!”
立即,数名高手把乔木和永思围成了一个圈。如今这番情形,和两年前其楚死的时候神似。只是那天,其楚死了。今天,因为有乔木在这儿,永思活了下来。
乔木一直以来深藏不漏,倒是让他们吃了些亏。但面对车轮战术,层出不穷的敌人,乔木最后不能不败下阵来。他护了永思安全,但自己却最后死得干净。
“永思,对不起,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乔木口吐鲜血,满脸血污,然后再无气息。
“木木?”永思歪着头,伏在乔木身上,眨巴眨巴眼,仿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木木,你要吃桃子吗?永思给你找桃子”
乔木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永思的力气很大。大到足够背着他翻山越岭,去摘桃子。他大概也不会知道,永思很勇敢。勇敢到和一具骷髅,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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