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大眼睛,打量四周,最后一次看这个世界。
又是数不清的士兵与兵器,没有别的。
他苦笑。
是他主动寻死和沦为阶下囚的,难道他还想在临死之前见到亲友不成?
罢了罢了,他惨淡的笑,他打了几十年的仗,活到五十余岁,已经不知比多少亲友、同僚、部下、百姓要活得久,而且活得久多了,他还能不满足,还想继续活下去不成?
“爷爷,外公,父亲,母亲,定儿,丫儿,李兄,牛皮……”他喃喃的念着那些早就死在战场上的家人、亲人、战友,“我战为君终于也要下去了,很快就要与你们团聚了……”
死去的亲友与故人的名单太长太长,长到当他终于念完这些他从未忘记过的名字时,行刑的那些程序也走得差不多了。
“战为君,你罪证确凿,罪名无误,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听到监斩台上的监斩官严厉的问。
“我无话可说,”他摇头,拼尽力气,朝天怒吼,“快快将我的脑袋斩下来,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他们了——”
气势如虹,吼声震天,整个大地仿佛都在微微的震动。
“快点,快点砍下我的脑袋,我想死已经想很久了——”在他一次次面临亲友的惨死而痛不欲生时,他都恨不得随他们而去,但为了与生俱来的责任与重担,他都忍了下来,逼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他终究熬到了头,等到了这一天。
死寂。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的咆哮。
当他的咆哮声终于散尽,突然,不知何处响起细微的“呜呜呜——”的哭声。
这种哭声就像一种咒语,打开了某种被强行封印的东西。
很快,刑场的四周都响起这种细细的、强忍着的、却持续不断的哭泣声。
那是四周那些前来给战为君送行的百姓们的哭泣声。
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宛如天降寒雨,席卷一切。
监斩的官员们慌了。
行刑地换了,数以万计的百姓被调离午门,午门这边的围观者其实已经很少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哭声?
这个战为君,也太得民心了吧?
朝廷执意要杀掉战为君,将会激起多少民怨,民愤?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行刑。”文宰相低声斥喝监斩官。
事已至此,除了维护皇上和朝廷的权威,没有退路了。
赶紧将战为君杀掉,彻底平息此事,让时间冲淡世人对战为君的念想,才是解决之道。
“是是是。”监斩官回过神来,擦了擦汗,挺起胸膛,抽出竹筒里的签,重重的砸下地,高声道,“时辰到,斩——”
光着膀子的、高大壮实的刽子手先拿起烈酒,猛灌了一大口,而后拿起闪亮的大刀,扭着腰,转着脖子,大步走到战为君面前,双手挥着大刀抡了一大圈后,朝战为君的脖子砍下去。
战为君没有阖眼,也没有眨眼,视死如归。
围观百姓虽然看不清楚,却还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围在四周的侍卫们虽然并没有多少人同情战为君,但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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