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光大亮,慎刑司里头却是黑沉沉的一片。只有些小窗户透着不多混满了灰尘的光进来,摇曳的烛光照在血迹洇透了、擦都擦不干净的墙上、地上,更别提看不清是血迹还是锈迹斑斑,各类金玉妍叫不上名字的刑具,别提多瘆人了。
她缩在墙角,掐着自己虎口努力保持镇定,嘴里碎碎念安慰自己:“贞淑不会背叛我的……贞淑不会……”
拐角闪过大宫女裙角,她连忙扑过去抱住栏杆:“丽心!丽心!我在这儿!”
进忠顺着声找过去,“嘉妃娘娘,您可真叫我好找。”
慎刑司从外头看起来占地面积并不广,里头却修得弯弯绕绕,好似迷宫。为了不叫这些娘娘、宫女们串供,每个人关得都挺远。
“怎么是你!”金玉妍立刻退后两步站好,还下意识整理了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裙、别了耳后的头发。
进忠心下讪笑,如懿那体面是口头体面,站也站不直,坐下更是萎成一坨的,一天天就知道将自己粗萝卜一样的手指,强行往她乌拉那拉家祖传的宝石护甲里塞,还塞不完全进去,弄得不伦不类。金玉妍别瞧出身贡国,这体面和规矩倒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想必是正经培养出来的,所以才会心气如此高,下手如此狠辣。
金玉妍哪能容许个卑贱的宫女这番上下打量自己,哪怕身处慎刑司监牢之中,她也能端起架子,昂起头:“樱儿,你也敢来瞧本宫的笑话?”
“嘉妃娘娘言重了,如今要紧的是不能让翊坤宫看了长春宫和启祥宫两宫的笑话,不是吗?”进忠勾起唇角。
金玉妍看向这个在启祥宫任她打骂,连件好衣服都没有的小宫女,这才从她启祥宫离开没几个月,通身的气度都不同了。她并非强打起精神,强作镇定,而是真的心中有乾坤,颇有点运筹帷幄的样子。
这一颦一笑,让她无端联想到皇上身边那个贴身太监进忠。
大家都是心里藏了条毒蛇的,同类最易认出同类。这么多年来,她倒是错看低估了樱儿。
“我这儿有条能救您一命的消息,全看您愿意拿出什么诚意来换了。”时间紧,若能与金玉妍商量妥当,进忠还得去与素练合个口供。
“什么消息?”金玉妍谨慎看向这个让她全然陌生的樱儿。
“能让您就算坐实了害了玫嫔的孩子,也能出慎刑司的消息。不如您先同我讲一讲您是怎么进了这慎刑司?”
金玉妍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赌一次相信“卫嬿婉”的消息是真的,“昨日刚擦黑,音济图就带人突然进了启祥宫要拿贞淑!证据便是两张脚印拓印。”
那日皇上与皇后、嘉妃等人从翊坤宫出来,后头音济图大人本还对这脚印束手无策,来面圣的路上却恰好碰上了嘉妃带着贞淑等人离开,经过延禧宫附近时,有不长眼的小太监手上端了甜汤,却不稳砸了满地,惹得嘉妃好一通发脾气。贞淑自然要护着自家主儿莫踩了汤汤水水,她自己便顾不上了,于是,在地上留下了混着黑灰的脚印。
音济图便不动声色地等嘉妃走远,连忙命人将脚印拓下,与之前“刺客案”翊坤宫东暖阁附近的脚印及当日如意馆火场的脚印进行了对比,果然合上了!他心下一惊,赶紧追上了皇上禀告。
“若只是脚印,您不该也在这儿吧?”进忠敲打金玉妍,“都到了这个份上,咱们之间就别瞒着了。一句话对不上,都是要命的事儿。”
金玉妍也说不上是心中难过,但被同床共枕的丈夫这般提防,总归是有一口散不开的郁气凝结在胸口,“皇上并未让音济图当日就发作了贞淑,原因便是要音济图去查了其他证据,坐实贞淑诬陷如懿与安吉大师一事。他查到了外头帮贞淑买七宝串珠的商人……”
那进忠就大概猜出来了,“是你们常用的渠道?包括之前朱砂的?”
金玉妍咬紧唇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不怕皇上发现了她诬陷如懿与安吉大师一事。如懿给她儿子满月礼难堪,她回敬一二,又未伤及性命,看在皇上过往的宠爱与她母国的份上,顶天不过是罚她降个位份。可她肚子争气,不但有尚在襁褓中的八阿哥,还有贵子四阿哥极为机灵,皇上对于嫔妃间不伤及性命,互相争宠使绊子的事瞧得不重,若只是这点风言风语的镶边儿小事,她早晚复宠。故而她才没有像以往一般暗地里撺掇了别的蠢货在明面上,万一出了事,也有人背锅。可惜正是这次事出紧急,未做好万全之策,竟暴露了贞淑。
又偏偏皇上未将此事仅止于贞淑,拔出萝卜带出泥,音济图查到了这些年,外头帮她们送这些诡计所需物品的玉氏商人。那商人禁不起拷打,暴露了曾送朱砂入宫,对一对年份,再想想玫嫔、仪嫔都失子之后,是金玉妍生下了贵子四阿哥,皇上怎么可能不怀疑她、重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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